“能讓娘親一天跑兩趟的事情,一定不簡單。”殷元眸子裏閃爍着一絲玩味的光芒:“看來今晚殷元也有事情要做了。”
“你也想去看看?”刑如意聽出殷元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今晚,你還是待在家裏吧。我總覺得那更夫家中有些怪異,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娘親的眼睛都看不出來?”
殷元指的是刑如意的鬼目。當刑如意使用鬼術時,她的眼睛就能夠看見平時看不見的東西,與傳說中的陰陽眼十分相似,所以簡稱爲鬼目。
“我這雙眼睛,也不是事事都能看清楚的。若是遇到那種修爲高一些的妖或擅長使用障眼法的鬼怪,我與普通的凡人也沒什麽兩樣。你還記得在洛陽時,我們曾去過的兵工廠嗎?也就是第一次遇見莫須有的時候。當時我差點被鬼迷了眼,甚至還差一點被那隻女鬼上了自己的身,要不是有你狐狸爹爹在身旁,興許娘親就回不來了。”
“娘親一定回的來。”殷元看着刑如意的眼睛:“這世上,就算沒有了狐狸爹爹,也還有殷元護着娘親你。除非殷元同意,旁人想要欺負娘親,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那點肉夠不夠給殷元塞牙縫兒的。”
“這一張嘴就是吃的,看來你狐狸爹爹不在的這段日子,娘親沒有盡到爲人母的責任,讓你餓肚子了。這樣,等過了今天晚上,我讓李茂陪你出去覓食如何?”
“切!殷元若真想找吃的,還用李茂跟着。”殷元皺了皺鼻子:“那莫須有妖道也不知道走了沒有,若我晚上出去,那妖道再趁機來欺負娘親怎麽辦?肚子嘛,有這些雞腿墊着,也餓不到哪裏去。”
刑如意摸了摸殷元的頭,去看常泰,卻見圍着常泰的那些婦人有些奇怪。按說,這些人在購買了胭脂水粉之後,就應該要離開的,就算是相中了常大哥這個人,也會稍後再尋時間過來,而不是圍堵在這邊。
“殷元,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很奇怪?”
“當然奇怪,常叔叔雖英俊不凡,但行情也沒有好到這種時候,竟會惹得一幫大姑娘小媳婦圍着他不走。”殷元說着,朝那些人瞟了瞟:“娘親你有沒有發現,這些人的動作都十分的相似,就像是木偶戲中的那些提線玩偶一般?”
經殷元這麽一提醒,刑如意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這些人,雖有老有少,有衣着講究的,也有衣着普通十分随意的,但圍堵的姿勢卻是一模一樣,都是一隻手舉着,另外的一隻手向下垂着,往前擠的時候,都是後腳擡空,隻用腳尖着地。在購買到胭脂水粉之後,不管是付款的,還是沒有付款的,都沒有仔細去看手中的物品,而是直愣愣的望着常泰。
再豎起耳朵仔細一聽,發現不光這些人姿勢雷同,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像是複制的一般,一模一樣。常泰因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隻被堵的面紅耳赤,估摸着他也沒有仔細去聽,因而尚未發現這裏頭的古怪之處。
“這些人是什麽時候來的?”
“早上,也就是娘親帶着阿牛離開鋪子之後。準确的說,是将軍夫人與縣令大人來過之後,她們方才詢問而至的。”
“将軍夫人與縣令大人?”刑如意不解的看着殷元:“這兩個人到咱們胭脂鋪做什麽?難不成是朱氏的案情又有了什麽變故?”
“與朱氏的案子無關,這将軍夫人是沖着娘親你來的。”
“我?”刑如意徹底迷惑了:“我可不記得我認識什麽将軍夫人。”
“娘親不認得,但是常叔叔認得啊。”殷元扯了扯嘴角:“這将軍大人自患病之後,就一直在神都修養。按說,這将軍與捕快屬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兩類人,但偏偏,咱的這位将軍大人與常叔叔私下卻十分交好。此次,常叔叔他護送四娘回京,順道也去将軍府看望了一下将軍大人,得知他的病情越發嚴重,且連皇城中的禦醫都束手無策,于是便向将軍大人推薦了娘親你。所以,這常叔叔前腳剛到雲家集,後腳将軍大人就帶着夫人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
哦,聽說将軍大人與夫人是昨個兒寅時才到的,就住在驿館中。今日一早,将軍夫人安置妥當之後,便請縣令與她一同前來咱們胭脂鋪請娘親你過去幫将軍看病。可惜,來的早不如趕的巧,那會兒娘親剛好帶着阿牛出去了,于是将軍夫人在與常叔叔寒暄了一陣子之後便回去了。李茂也是那個時候跟過去的,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倒像是看上了這位将軍夫人一般。”
“說了大半天,你還是沒有說這些人是怎麽回事,跟将軍夫人和常大哥又有什麽關系?”
“這個娘親你就不懂了。聽說咱們的這位将軍大人與我那狐狸爹爹一樣,都是個死腦筋,堅決奉行一夫一妻制,所以将軍府中隻有一位夫人,并未納妾或者安排什麽通房伺候的丫鬟。隻可惜,将軍大人與夫人成親四年有餘,這位夫人卻一直都沒有生養。
如今,将軍患病,将軍夫人擔心因爲自己的緣故而導緻将軍府的爵位無人繼承,于是就瞞着将軍私下放出話去,說是要幫将軍納妾。這名義上雖是妾氏,可是個女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倘若能被這位将軍夫人瞧上,做了将軍的側室,無論将來生下的是男是女,在将軍府中的地位都是一般妾氏所不能比拟的。
眼下,将軍大人攜夫人到了這雲家集,聽見消息的人們自然也是蠢蠢欲動。這不,聽聞将軍夫人驅車前來咱們如意胭脂鋪,這一幫大姑娘、大嬸大娘的便也都跟着尋了過來。”
“既尋了過來,應該要見的也是那位将軍夫人吧?”刑如意又瞄了一眼那些奇怪的人群:“将軍夫人都走了,她們這些人幹嘛圍在我的鋪子裏,而且還是圍在常大哥身邊?常大哥隻是個捕快,又不是将軍,就算要成親,娶的也是常夫人而非小妾。難不成,這些人是想明白了,甯爲捕快妻,不做将軍妾?”
“娘親以爲這些凡俗女子都能像娘親你一樣,視權位如糞土,口口聲聲叫嚷着女子應該獨立,應該自己賺錢自己花,若是賺的多了,就順便養一養我那被亂臣賊子趕下台卻貌美如花,氣質如仙的狐狸爹爹?”
“你娘親我也是凡俗女子好不好?若非是先遇到了你的狐狸爹爹,沒準兒這個時候,我也成了朝中某位大員的妻子甚至是皇子的妃子好不好?”
刑如意皺了皺鼻子,回想起以前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穿一回,既沒有參與後宮争鬥(即便她想,估摸着也沒有這個機會,畢竟眼下當權的是位女皇帝。)也沒有擺弄朝廷風雲,更沒有捕獲當朝某位将軍亦或者是皇子的心,仔細盤算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虧。
殷元探知了她的心事,抿着嘴一笑:“娘親莫非忘了,我狐狸爹爹也是曾經的青丘狐帝,雖說他自個兒有些不争氣,被那些亂臣賊子給趕下了台,但也不是沒有機會複位是不是?”
刑如意回眸,看着殷元那雙透着一絲算計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幫着你狐狸爹爹謀權篡位?”
這句話剛剛說出口,刑如意立馬自己給駁了:“不行不行,這是盛唐,又不是我跟你狐狸爹爹原本待着的那個時代。此時的青丘狐帝,就算不是他的祖宗也是長輩。當晚輩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去篡長輩的權。再說了,就你狐狸爹爹的那一身修爲,難說能不能打得過青丘現在的那位。”
“殷元可一直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都是娘親您自個兒想的。”殷元眨巴眨巴眼:“不過,若是娘親真想過一過那後宮争寵的瘾,殷元倒是不介意送狐狸爹爹上位,好歹也能混個青丘的王子當當。”
刑如意眯了眼,佯裝有些狠勁兒的看着殷元:“你想都不要想!我與你狐狸爹爹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賺盡天下财富,然後找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種上十裏桃花,看後倚花看景,煮酒燒烤,樂哉美哉。”
“賺盡天下财富?這隻是娘親你一個人的夢想吧,我狐狸爹爹可不是這麽世俗的人。至于那什麽十裏桃花的,娘親你想想也就是了,畢竟這是人間不是仙界,真要是中了十裏桃林,光是看桃子都夠你費神的。到時候,咱們不光得幫你看桃樹,還得幫着你賣桃子。”殷元苦着臉搖了搖頭:“太辛苦了,娘親你還是安安生生的開你的胭脂鋪就好。至于這錢嘛?多了也未必好,夠花就行,反正我與狐狸爹爹都好養,費不了多少錢的。”
“找打是不是?”刑如意被殷元這麽一說,思緒也給拉了回來:“還是說說眼前這些人吧,怎麽就纏上了我常大哥?”
“她們不是纏上了常叔叔,而是被他身上的那股氣息給吸引過去的。再說了,咱們眼前的這些人,也都不是自個兒心甘情願來的,都是身不由己。”殷元說着,指了指距離她們最近的一個年輕姑娘:“穿衣打扮都極爲平常,除了頭上戴着一隻銀钗外,再無多餘配飾。衣袖上有明顯的褶子印兒,且有被布帶捆綁過的痕迹,一看就是需要經常挽起袖子幹活兒的姑娘。衣裳整體都是偏幹淨的,但裙擺處卻有被鹵水浸濕的痕迹,且還沾有那種磨豆子才能留下的豆渣。還有,娘親看看她的手。那手上也沾着不少豆沫與豆渣,一看就是還沒有來得及清洗就跑出來的。
娘親你也是女子,試問一句,倘若你心心念念的想要做某個人家的小妾,你會連手都不洗就來面見主家嗎?就算再怎麽心急,再怎麽慌張,來不及換衣服尚能理解,可來不及洗手,這就有些不妥了吧?”
“你的意思是……”
“看這位姑娘的相貌,應該就是雲家集上的豆腐西施周姑娘,而周姑娘顯然不是自己來的,而是在磨豆腐的過程中,被某個人硬給叫來的。”
殷元說着,刻意的加重了“某個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