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些不合常理。”刑如意将前簾稍稍掀起了一些:“我記得你說過,這朱家的院子與别的不同,是由兩座相鄰的小院構成的,主人居住的地方與客人居住的地方是分開的,但由于格局所限,所以進出客房走的都是一條隐秘的暗道,隻有那些去過朱家以及朱家内親的人才曉得。”
“沒錯,早起看熱鬧時,是聽人這麽說的。”李茂點頭:“掌櫃的可是覺得這裏頭有什麽蹊跷?”
“是有些蹊跷,不過與朱家的格局無關,而是與人有關。在胭脂鋪時,你還說過,這朱家的廚娘原本是住在客房那邊的。按照朱家的習慣,用餐過後,若是主人沒有什麽吩咐,廚娘便會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休息,但朱氏發生意外時,廚娘也在朱家慘遭割喉,而對方并不是一上來就想要廚娘性命的。”
“從這個案子唯一的知情者王沖的表述來看,的确如此。”
“那麽好,我這裏有三個問題。”刑如意伸出三根指頭,分别在阿牛與李茂的眼前晃了晃:“若這三個問題,你們都能答的上來,我這裏重重有賞如何?”
“賞銀就罷了,誰不知道掌櫃的摳門,嗜錢如命。這樣吧,若是小的與這位阿牛兄弟能答出掌櫃的問題,哪怕隻有一個,也請掌櫃的免了這位阿牛兄弟與其老母親的診金還有醫藥費如何?”
阿牛尴尬的看着李茂,不知道這話該如何接下去。刑如意幫忙醫治他的手,他一直沒好意思詢問這看診的費用是多少,加上老母親的病也需要刑如意幫忙,心中就越發的忐忑。不問吧,自個兒心裏過不去,可問了,又擔心這診金自己付不出,以至于刑如意不願意幫忙看。
此時,負責趕車的小夥計李茂将這個問題抛了出來,阿牛畢竟是念過書習過字的,所以才會感覺有些尴尬,但尴尬過後,也暗自松了口氣。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李茂回頭沖自己使了個眼色。
阿牛微微一怔,就聽見旁邊刑如意頗爲無奈的回了句:“小李子,有你這麽坑自己掌櫃的嗎?不過這問題既然是我提出來的,身爲堂堂如意胭脂鋪的女掌櫃,我也應當說話算話。好,就依着李茂的提議,若這三個問題你們能回答出來其中的任意一個,我不僅不收任何的診金,連治療期間的用藥也都免費贈送,如何?”
“掌櫃的果然大手筆!”李茂停車,豎起大拇指來:“阿牛兄弟,趕緊的誇誇咱們家掌櫃,像咱們掌櫃如此闊氣的時候可不多。”
“這……這怎麽好意思。雖我家中不怎麽富裕,但按照常理,這診金、藥費我總要出些的。”
“掌櫃的既願賭服輸,阿牛兄你又何必強求。再說,掌櫃的出的那三道題,你與我也不一定就能答的出來,就算要給掌櫃的送錢,也不急于這一時。”李茂說着,又沖阿牛擠了擠眼:“對了,掌櫃的,若是小的與阿牛兄弟這三道題一道都打不出來該怎麽辦?”
“你呢,自然是要罰掉大半年的工錢。”
“大半年的工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李茂貌似心疼的掐着指頭算了一算,最後咬咬牙,利索的說道:“不過幸好,掌櫃的管吃管住,這大半年的工錢,沒了也就沒了吧。”
“至于阿牛,診金和藥費我還是白送,但有個要求。”
“夫人請說,隻要是阿牛能夠做到的,阿牛願赴湯蹈火。”
“沒有那麽嚴重。”刑如意笑笑:“我這胭脂鋪算是洛陽的分店,我與李茂也不會在雲家集待很長的時間,待這鋪子經營起來之後,我需要有個人幫忙打理。你識文斷字,是最合适的人選,況且爲人憨實,想來也不會背着我,隐瞞這店鋪實際的經營狀況。所以,我想讓你答應,待我們離開雲家集之後,幫忙管理如意胭脂鋪,每隔半年,我會讓李茂下來查店,至于你的工錢,起初與李茂一模一樣,至于往後視你的經營情況進行添減,你可願意?”
“承蒙夫人看的起,阿牛原不該推辭,隻是這管理店鋪,阿牛并不擅長,所以……”
“簡單簡單,咱家的生意做起來那是最簡單的。咱們如意胭脂鋪中所供應的胭脂水粉都是咱們家掌櫃親手做的,明碼标價,童叟無欺,你隻需要開門迎客,每日裏做好賬目等待掌櫃的查閱即可。當然了,有一種情況在咱們胭脂鋪裏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那就是用旁的劣質胭脂代替咱們的胭脂進行販賣,影響了咱們店裏的生意是小,若是砸了咱們如意胭脂鋪的牌子,那掌櫃的可不會輕饒。”
“還有,若是由你負責打理如意胭脂鋪,你與你娘日後便可以住在我們現在所居住的小院裏。這院子雖小,但所有物件兒卻是一應俱全的。你娘年紀也大了,住在這山中終究有些不妥。你放心,你娘那邊有我去說,看在我幫她診治眼睛的份上,她應該也不會回絕我。”
“隻要我娘願意跟着我回到雲家集,夫人的要求,阿牛便應下了。”阿牛擡了擡手:“還有,請夫人放心,隻要阿牛在一日,如意胭脂鋪的生意便不會摻半分的假。阿牛有生之年,一定會盡心盡責的照看店中的生意,絕不會對夫人您有任何的欺瞞。”
“不欺瞞就對了!”李茂拍拍阿牛的肩:“你甭瞧着眼下是在給咱們掌櫃的看鋪子,若是哪天掌櫃的心情好,說把這胭脂鋪送給你也就送了。喏,就拿咱們這次離開洛陽來說吧,臨行前,掌櫃的就非要把洛陽的那間鋪子送給我,我是死活都不要。爲啥?因爲如意胭脂鋪,若是沒有了掌櫃刑如意,那還叫什麽如意胭脂鋪。再說了,我覺得當個小夥計挺好的,賣貨收銀子,到了時間,等着掌櫃的發賞錢,既不用操那麽多的心,更不用擔心這鋪子的生意不好。因爲咱們掌櫃的就是一塊活招牌。嗯,現在說這些爲時尚早,等你入了咱們鋪子,你自然就知道了。”
見李茂越說越沒有邊際,刑如意忍不住輕聲的咳了咳。李茂聽見刑如意的咳嗽聲,随即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說過了。阿牛不是常泰,也不是小盛子,隻不過是在雲家集遇見的一個普通凡人。他眼下雖是個實誠人,但在面對金錠子、銀元寶以及數額巨大的銀票誘惑時,難保這心思不會改變。
好在,阿牛也沒有将他的話當真,隻嘿嘿一笑,遮掩了過去。
“掌櫃的,那三個問題你還沒有問呢?”
李茂心思活絡,腦子轉的也快,見此情形,忙将話題扯回到了朱氏的案子上。
“我這第一個問題,廚娘爲什麽會出現在王江與朱氏所居住的院子裏?”
“廚娘廚娘,隻是負責做飯的,但朱家也不是什麽大門大戶,應該分的沒有那麽仔細,這廚娘多半跟咱們在洛陽時的鹿大娘一樣,除了管做飯之外,也會管些旁的什麽事情。
掌櫃的可還記得如意胭脂鋪開門迎客的第一天,朱氏就曾帶着那位廚娘到鋪子中購買胭脂水粉,且還曾當面詢問那位廚娘的意見,最終也聽取了廚娘的建議,選了掌櫃的認爲不合适,但廚娘卻認爲合适的那款。”
“沒錯!廚娘看中的那款胭脂的确不适合年輕貌美的朱氏,而更适合廚娘自己。隻是,人呢,都有一些毛病,就是在給别人提供參考意見的時候,往往會根據自己的喜好,自己的主觀意識進行判斷。所以,若隻是從當天的情況進行判斷,我們隻能得出一點,那就是朱氏比較信任這位廚娘,而廚娘在朱氏的眼中,也有着不同于一般廚娘的位置。”
“就跟鹿大娘在掌櫃的你心中的位置是一樣的?”
“或許吧!鹿大娘拿我當女兒,這是我刑如意的福氣,至于我,因爲父母早亡,私心裏也的确是将鹿大娘當做了我的長輩以及家人。”
“那麽,掌櫃的剛剛問的第一個問題,小的這邊有答案了。”李茂再次停住馬車:“據聞這朱氏與王江成親之後,雖夫妻恩愛,感情甚好,卻一直未有生養。加上王江忙于店鋪的生意,總是早出晚歸,所以一天之中大半的時間都是朱氏與廚娘一起度過的。所以廚娘深夜出現在朱氏的院落中,隻有這麽幾種原因。一,是朱氏晚飯沒有吃飽,讓廚娘過來幫自己送吃的。二,是朱氏在房中無聊,讓廚娘過來陪自己說話的。小的更傾向于第二種,因爲官府的人并未在現場見到有湯羹點心一類的東西,而這也正好解釋了朱氏爲何沒有穿着襪子,因爲她已經打算休息了,隻是睡不着,所以臨時才喚廚娘過來的。”
“那個,阿牛能不能插一句話?”
剛剛聽完李茂的分析,阿牛便慢慢的舉起一隻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