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這是存心要急死我嗎?”刑如意急的跺腳:“那莫須有究竟與殷元說了什麽?該不會又哄着他去取某個怪物的内丹吧?”
“不是!”李茂回道:“小的聽的很清楚,是小公子在問莫須有胡大的事情。小公子想要知道,莫須有處心積慮在那胡大身上放置頭發怪,是否與掌櫃的以及殷爺有關。”
“那莫須有是如何回答的?”
“他說不是,臨走還留下一句同樣怪怪的話,說自己是個熱心腸的道士。可這樣的話,掌櫃的您會信嗎?”李茂看着刑如意,見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于是又補了一句:“小公子當時雖沒有說什麽,但小的估摸着,小公子他未必就信了那莫須有的話。不管這莫須有是有心還是無意,胡大的事,終究還是将掌櫃你牽扯其中。事關掌櫃,小公子那邊,總是要去查一查才能安心些的。”
刑如意歎了口氣,将思緒從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上扯出來,看着李茂手中的蘿蔔糕問了句:“還是給我說說小乞丐的事吧。最近煩人的事太多,弄得我這心裏亂糟糟的,都沒有了聽故事的閑心。”
“掌櫃的既然想聽,那小的就坐下來仔細的與掌櫃的你說一說,保管說的是仔仔細細,比茶館裏那說書先生講的精彩。”
“少貧嘴,趕緊的。”刑如意說着,也捏了一塊兒蘿蔔糕放都到了自己嘴裏,嚼了兩口之後,将眉頭蹙了起來,低聲說了句:“這蘿蔔糕的味道,有些不大正宗,好像欠缺了什麽東西。”
李茂是頭一回吃這蘿蔔糕,也沒覺得味道有什麽不好,聽見刑如意在那邊嘀嘀咕咕,機靈的沒有應聲,唯恐這刑掌櫃一個不滿意,再将整盤的蘿蔔糕給倒了。想到這裏,忙将盤子往自己這邊移了移,深吸一口氣,準備講故事。
說話這雲家集上有一戶做綢緞生意的人家,雖不及胡家來的殷實,但也算是小富即安的類型。這家主人姓王,有個通俗易記的名字叫王江。張王李趙,雖說是這天下的四大姓氏,但在雲家集,這王姓也算是一個頗爲稀罕的姓氏。
王江娶妻朱氏,貌美而賢,更難得的是,這朱氏還生了一副佛相,用民間的話說,就是長得跟廟宇中的那些女菩薩似的。因此,這朱氏也被傳爲可以讓王家世代興旺,永保平安,具有旺夫相的女人。那知道,這朱氏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郊外。
“這旺夫相三個字,我倒是也聽過,隻是不知道旁人眼中的旺夫相究竟是一副怎樣的長相。”刑如意捏了捏自己的臉,“不過八成不是我這樣的。瞧瞧狐狸與我在一起之後遇見的這些倒黴事兒,我總覺得我是既不旺夫,也不旺宅的那種。”
“掌櫃的何必妄自菲薄,這朱氏再有旺夫相不也沒用。”李茂翹翹嘴巴:“空有旺夫相,沒有長命相,這夫家又如何旺得了?倒是掌櫃的,不僅能與咱們家殷爺舉案齊眉,還能與咱們家殷爺并肩作戰,同闖南北,這才是咱們家殷也真正的良伴。”
“就你這一張嘴會說。這朱氏呢?又是如何死的?被何人發現,又是在哪裏發現的?案發現場可留有什麽别的東西沒有?這官府又是憑什麽來斷定,小乞丐就是謀殺朱氏的人,難道隻是憑借小乞丐口中的瘋言瘋語,以及那件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女子外衣?”
“掌櫃的一下子問了這許多問題,可叫小的如何回答。”李茂瞪大了眼睛:“要不?幹脆掌櫃的也去衙門裏問問。說實話,小的瞧着掌櫃如今的模樣,就與當初在洛陽城時幫着常大人他們破案時一模一樣,還是那個時候的掌櫃可愛些。”
“可愛!我?”刑如意打了個激靈:“我可從來不覺得我可愛!趕緊的,那朱氏到底怎麽回事?”
“得,掌櫃的這急性子倒也是跟在洛陽城時一模一樣。”将最後一塊蘿蔔糕吞入腹中,李茂拍拍手,這才繼續道:“說起來,這朱氏身上也的确存有蹊跷,就像掌櫃你之前說的那樣。好端端的,她一個衣食無缺的夫人爲何要在深夜出現在那種偏僻的地方?且這發現朱氏屍身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朱氏的小叔子,王江同族的兄弟。”
“小叔子發現嫂子的屍身?這裏頭有些意思。難道官府就沒有将懷疑的目光,放到這小叔子的身上?”
“官府裏頭那位老爺是如何想的小的不清楚,但這小叔子與朱氏之間絕非掌櫃的猜測的那般。這王江在雲家集做的雖是綢緞的生意,但他這位兄弟王沖卻是個喜愛走江湖的人士。據王家的人說,這王沖離家已經兩年有餘,數月前才傳回消息,說是今年回家過年,與其同行的還有一位即将過門的妻子。這在王家,也算是一樁喜事。巧就巧在這王沖回家的時機,恰好與這朱氏遇害一前一後。”
“當真隻是巧合?”
“從表面上來看,的确是巧合。因爲王沖的那位妻子并未過門,隻能算是未婚妻,此次随着王沖返鄉,就是奔着成親來的。所以王家早早做了準備,将其安置在距離雲家集不足三裏地的小楊莊一戶親戚家中。隻待王家準備妥當,便擇吉日迎娶。王沖是在将未婚妻安置妥當的當天下午,從小楊莊返回雲家集的。
久未返鄉,王沖這一回來,自然要去拜訪一下自己的這位兄長,也就是朱氏的丈夫王江。可巧,這王江白日去進貨,因與那供貨的商家發生了一些争執,也未能按時返回。王沖提着東西到王江家外,喚了足有六七聲,卻未曾見有人應答。見門戶虛掩,王沖便推門而入,隻見主卧一片漆黑,隻有偏房還亮着燈光。”
“我記得,這王家還有一個廚娘,也就是胭脂鋪開業當天那個曾陪着朱氏前來購買胭脂的婦人。”
“不錯,這王家的确還有個幫廚的廚娘。”李茂用手蘸水,在桌上随意的畫了幾道。刑如意瞧了眼,像是一幅簡單的戶型圖。
“這是王家的正房,也是平日裏王江與妻子朱氏休息的地方,這是客廳,這是偏廳,在這裏還有個小廚房。廚娘并不住在這裏,而是這裏!”李茂指着與廚房相鄰的一個點:“這是王家的另外一處院子,也算是王家的一個小花園,院中的房舍,一半用來儲存布匹,一半供訪客休憩。廚娘也住在這邊。連着這兩處院子的,是一個低矮的小過道,在過道旁種了些竹子與花木,将其巧妙的遮掩了起來。”
“這麽說來,這廚娘該是無事的。畢竟朱氏遇害是在郊外,不是在朱家的内宅。”
“按照道理應該是這樣的,可偏巧不是。”李茂說着,手指蘸水,又在桌上點了一個大大的點:“廚娘當時就躺在這個位置。按照王沖的描述,他進入王江家之後,見隻有偏房的燈亮着,于是就喚着哥哥嫂子,直接拎東西去了偏房。到了跟前,才發現,這偏房的門上竟落着一把鎖,隻是并未鎖死。
因鎖落的十分整齊,所以王沖猜測着,王江夫婦可能臨時有事,去了鋪子或者别的地方。打算拎着東西明日再來。走下台階時,發現地上有些東西,借着屋内的燈光,才瞧出是一團血迹,而在旁邊的落葉叢中,還躺着一個人。仔細查看,才認出是王江家的那個幫廚的廚娘,早些年時,也曾見過。
王沖是慣走江湖的,膽子自然也要比尋常人大些。見此情形,倒是沒有慌張,而是俯下身去,試探了一下廚娘的鼻息,見她仍有微弱之氣,這才将其抱起,匆忙送往醫館。這一點,醫館的大夫也做了證詞,時間地點以及當時的情形與王沖所說并無二緻。”
“這麽說來,倒真是巧合。”
“小的今日去看熱鬧時,正好也與這位王沖王公子打了個照面。這位王沖公子,看着的确不像是那種慣使心計的奸詐小人。眉眼處,甚至還有幾分正氣。在公堂上,這王沖也詳細描述了案發當夜的一些情形,還說将廚娘送到醫館之後,趁着大夫幫廚娘診治時,查看了一下廚娘的傷勢,說是全身上下,隻有咽喉部位被人割了一道,刀口從淺至深,淺處隻是破皮,深處則切割至喉管。下刀雖然利落,但從刀口的走勢也能夠看出這下刀之人似有些猶豫,可見對方原本并不想要這廚娘的性命,隻是不知爲何,突然改了主意,以至于刀口越來越深。若非王沖到的及時,這廚娘八成已經丢了性命。”
“沒準,這兇手是廚娘認識的人。”刑如意敲打着桌面:“看來,這小乞丐當真是給這兇手背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