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蟲!回掌櫃的,是一些螢蟲,但這些蟲子似乎有些奇怪。”李茂捏着那隻螢蟲走回到馬車前:“掌櫃的你看,這小小的一隻蟲子竟将小的的手掌給灼傷了。”
或許是因爲李茂的話太過于奇怪,就連胡府派遣過來幫忙趕馬車的小厮都忍不住往李茂的手中瞧了眼。隻見李茂的掌心中央卧着一隻小蟲子,蟲子渾身都像是點着燈的一般,亮閃閃十分可愛。這小厮自小也是在鄉下地方長大的,捕捉螢蟲也是他小時候最愛玩的一項娛樂活動,但如此漂亮的螢蟲他卻還是頭一次間。
“這螢蟲,我能摸一摸嗎?小人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漂亮的螢蟲。”
小厮說着,還不能刑如意與李茂發聲,他就伸手捏起了那隻蟲子。跟着,一團火自李茂的掌心燃起,李茂吃了一驚,忙松手,卻見那火自螢蟲而起,卻已經燃到了小厮身上。半夜的街道上,不斷傳出小厮痛苦的哀鳴。李茂急切的想要救他,甚至不惜運用妖術,隻可惜,未能等到他的妖術施展出來,那小厮便被燒的隻剩下一團飛灰。
“掌櫃的,這螢蟲竟能活活的将人給燒死,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螢蟲。”李茂看着地上的那團灰,眼前竟落下一片雪來,跟着那雪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很快就鋪天蓋地的下起來:“奇怪,今夜這天氣,不像是會下雪的呀。”
刑如意一手掀着馬車上的布簾,一邊看向自己的如意胭脂鋪。在大雪飛舞中,那些原本金光閃爍的螢蟲,竟一個個變成了藍色的,遠遠看去,就像是曾經燃在刑如意指尖的那些幽冥之火。
“這些蟲子,應該不是尋常的螢蟲,而是有着另外一個更爲詭異的名字。”刑如意走下馬車,站在雪裏:“我曾讀過一本書,那本書是盜墓者寫的,在書中曾提到過一種蟲子,名爲火瓢蟲。視之,隻覺得無比美麗,一旦觸人,則可以瞬間将人燒成粉末,連屍骨都不會給你留下一點。那火瓢蟲,倒是與眼前的螢蟲更爲貼切。隻是,那種蟲子不該出現在這裏才是。”
“這世間竟還有如此厲害的蟲子?”李茂擡起手,借着馬車上的燈光看向自己的手掌。他雖沒有在瞬間被燒成飛灰,但掌心處仍是被落下了一個燒傷的痕迹。李茂心裏很清楚,這并非是他的體質與剛剛的那名小厮不同,而是他原本就對這些蟲子有所防備,在捕捉的時候,也用了自身的妖法。否則,隻怕下場也不會比那名小厮好多少。
想到還在家中的殷元,李茂也越發的着急起來:“掌櫃的,小公子還在院中,可是剛剛小的過去查看時,家中并無任何的動靜。小公子他該不會也着了這蟲子的道吧?”
提及殷元,刑如意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可内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殷元才不會着了這蟲子的道。若眼前這些能夠燒死人的蟲子,真是那本書中所描繪過的火瓢蟲,它們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自己的胭脂鋪中,既不是無緣無故,就一定是有人刻意爲之。院中沒有生息,不代表着殷元就一定出了事,而是……
“李茂,我們回家看看!”
“掌櫃的小心!”見刑如意擡步便走,李茂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掌櫃的雖會鬼術,但這蟲子也實在是詭異的很,掌櫃的還需小心謹慎,以免被這可惡的小蟲子給傷到。”
“放心,倘若這些蟲子真的就是書中描寫過的那種火瓢蟲,我想我會沒事的。”
刑如意說着,眼睛陡然變了色,渾身上下也散發強烈的鬼氣來。那些螢蟲,原本都還在圍繞着胭脂鋪飛舞,此時,卻恍若被定了身一般,都停滞在了半空中。
“掌櫃的,這蟲子……”
“所謂腐草爲螢,是指腐草能化爲螢火蟲,而腐屍爲蟲,這些看似奇怪的蟲子,隻生長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裏,而那個特定的環境,指的就是墳墓。墳墓屬陰,這些蟲子常年盤踞在墓穴中,靠襲擊活人爲食,卻從來不會将墓穴中的棺木或者屍體點燃,你知道這是爲什麽嗎?”
李茂搖搖頭:“小的本就是個妖,也沒有地方去學這些學問,掌櫃剛剛說的這些,小的也都是頭一回聽說,更别說爲什麽了。”
“那是因爲屍體内有一種火。”刑如意止住腳,轉身看了李茂一眼:“這種火,名爲磷火,在墳地裏尤其多見。你再仔細看看這些蟲子身上那團藍色的火焰與我的幽冥之火是否相似?”
李茂點頭。
“這是因爲蟲子身上的火與我的幽冥之火一樣,都來自于同一個地方。我的幽冥之火,也能夠在瞬間将一個大活人燒成粉末,而幽冥之火最初的能量便來自于那些磷火,也就是民間老百姓常說的鬼火。”
說到這裏,刑如意的眼眸暗沉了下去。那時,她與狐狸被一股奇怪的能量帶到了盛唐,她本是孤兒,無父無母無牽挂,身旁又有狐狸陪着,去到哪裏倒也無妨。隻是,那個地方,讓她恍惚間覺得有些眼熟。再後來,狐狸轉述他與莫須有之間的對話,刑如意這才知道,她與狐狸剛剛穿越到盛唐時,落腳的地方便是日後被稱爲天堂明堂的地方。
她是洛陽人,自幼便生在洛陽,長在洛陽。幾千年後的洛陽,當然與現在的盛唐無法比拟,甚至整個都市都尋找不到一絲一毫如今盛唐的風貌,隻有那些零星的仿古建築還在告訴着世人,這個地方,曾是古都。
天堂明堂,她自也是去參觀過的,雖是仿制,但外形上,總會有那麽一絲絲的相似之處,所以她才會覺得熟悉,但卻認不出來。
她清楚的記得,剛剛蘇醒過來時,周身那股難受的感覺,就像是被冰火兩重天炙烤着。狐狸告訴她,那時的她散發着一股強大的寒意,連瞳眸都是藍色的。在之後,那股難受的感覺消失後,她就發現自己的手指能夠燃出火來,是那種小小的詭異的藍色火焰。還是狐狸,告訴他,這火便是民間俗稱的鬼火,也就是磷火。隻不過她指尖燃着的并非尋常的磷火,而是地獄業火,來自于冥界最神秘的力量。
鬼術二字,也就是這麽來的。至于她爲何會擁有這般神奇的力量,狐狸也解釋不清,所以到盛唐的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暗中調查,甚至不惜帶着她前往冥府去問冥君甚至是地藏菩薩,隻可惜,都沒有得到一個完整的解答。
這股強大的力量,起初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成爲了她可以在盛唐橫着走的資本,漸漸的,她也懶得去追究這些力量的來源,與狐狸一日複一日的過着屬于自己的小日子,偶爾還能去冥府溜達一圈,與冥君喝喝茶,與崔府君那個冷淡的帥哥聊聊天。
想到冥君,刑如意的嘴角就忍不住向上扯了下。對于這位久居地府的君王,刑如意起初是怕的,畢竟在各種繪畫作品以及各種傳說中,這個家夥都長得十分可怖。可見了冥君,她隻覺得驚豔,那不過就是一個弱質纖纖的俊俏公子,在幽暗的地府中,卻喜歡常年的穿着一襲白衣。再後來,又發現這位弱質纖纖的俊俏公子,其實是個隐藏着的逗比。用冥君自己的話說,成千上萬年的居住在這地底下,又不能像尋常的小鬼那樣,偶爾到地面上透透氣,若是自己再不給自己放松放松,找找樂子,隻怕會瘋掉。也正是因爲這位冥君是如此的不靠譜甚至好說話,所以才會随随便便的就給了她一塊鬼牌,甚至還将她籠絡進了冥府,做了一名挂牌兒的鬼差。
一想到冥君的模樣,刑如意的心情難得變得愉悅起來。她理了理思緒,帶着李茂走進院子裏。院中的螢蟲,也與外頭的那些一樣,都停滞在了半空中。刑如意凝了一眼,便徑直朝着殷元的卧房走去。
“殷元,回答娘親,你還好嗎?”
卧房中漆黑一片,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殷元!”刑如意推開房門,殷元的卧房竟一下子亮了起來,而房中也盤踞着許多的螢蟲。這些螢蟲,顯然不像外面的那些有眼力勁兒,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就一股腦的撲了過來。
“李茂小心!”
刑如意将正要去床鋪前查看的李茂拉了回來,跟着揮出右手,一團幽藍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幾十隻螢蟲簌簌的落了地。青石鋪就的地闆上,瞬間留下許多的黑色印記來。
剩下的蟲子,開始猛烈的撲打着自己的翅膀,還順帶着發出那種奇怪的嗡名聲。
“掌櫃的,這些蟲子是瘋了嗎?”
“不是瘋了,而是在召喚自己的夥伴,或者是自己的主人。”
刑如意說着,又出手,火焰比剛剛的還有大,掌風襲過之處,那些蟲子又簌簌的落了大半。盡管剩餘的蟲子們還在瘋狂的撲打翅膀,然而院子外頭的那些蟲子卻始終都保持着觀望的态度,沒有冒冒失失的就竄進卧房裏。
“好奇怪!”李茂有刑如意護着,自然不必擔心被蟲子燒死,所以他十分輕松的扭頭看了眼窗外。然後,納悶的問了句:“既是同伴,爲何院子裏的那些蟲子不進來,難不成這些蟲子也看出掌櫃的并不好惹,都是怕死的?”
“它們沒有飛進來,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它們的主人就在附近。沒有得到主人的指令,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刑如意滅掉房中最後一隻螢蟲,走到床前,掀開了那微微隆起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