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看出了它的意圖,倒也沒想攔着,隻是收了胡二的金子,怎麽着也得當着人家的面做足了戲,免得日後被人诟病,說她堂堂胭脂鋪的掌櫃,收錢不辦事,讓人小看了去。
幽冥之火越燒越旺,胡家的人,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凝結在如意手中的那團火焰上,反倒沒有幾個去注意胡大的情形。
“想逃?”刑如意趁着胡家人專心看她手中幽冥之火的時機,突然大喊一聲,将衆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胡大的身上,然後快速的将手中的火焰引到胡大的頭部。隻聽胡大發出一聲尖利的鬼叫聲,跟着那團毛發開始一點點從胡大的頭皮上撕裂。
等胡二與胡家的人回過神來時,胡大已經滿頭鮮血的躺在地上,而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則被李茂用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衣裳給兜住了。
“刑姑娘?”胡二臉色複雜的看向刑如意,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問什麽,更不知道該拿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兄長怎麽辦。
“附在胡大爺頭上的東西,如意已經使法子将它給逼了下來,眼下胡大爺的性命應該是無虞的,隻是這腦部是否受創,還不得而知。”刑如意瞅了一眼胡大,“尋個大夫去吧,胡大爺頭上的傷,還需要醫治,等頭上的傷口都結疤好利索了,倒是可以繼續服用我之前爲他開的那副美髯醑,不出兩年,頭發就能重新長出來。哦,這恢複治療期間,也需有人在一旁仔細照看,最好選個心細的丫頭,小厮們做事,難免重手重腳,若到時再傷了大爺,這可就不大好說了。”
胡二想了一想,“胡福,你從府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中挑選出幾個心細的,辦事牢靠的調到大爺房中伺候。另外,速去請個幫手的大夫過來,最好再尋一個懂藥理的藥童,負責我大哥每日的煎藥以及用藥。”
“不是幫手的大夫,而是會看病,尤其是會看這種流血毛病的大夫。”刑如意沖胡二笑了笑:“如意雖也懂一些藥理,不過都是很膚淺的那種,而且如意自個兒也有一種病,這種病比較奇怪,叫密集恐懼症,就是見不得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所以,胡大爺頭部的傷口,如意怕是沒有辦法親自處理。”
“密集恐懼症?”
對于這些後世的用詞,胡二自然不懂。
“哦,這是如意家鄉的說辭,胡二爺您怕是沒有聽過。這樣吧,胡大爺眼下的身體已經無礙,可以挪動。你們先将胡二爺攙扶起來,給他換一身幹淨的衣裳,至于他頭頂的血污,也可以簡單的清理一些。記得,要選用幹淨柔軟的棉布,以免觸及傷口,讓人疼慌。還有,若是傷口中還有殘留的毛發,還尋個鑷子過來,将毛發清理出來。遇到難清理的,就拿燭火過來,那毛發見了火自會害怕,到時候便容易的多了。”
“一切都按刑姑娘說的辦!”胡二辦事倒是比胡大利索的多,他吩咐完胡福之後,就快步走到胡大跟前,吩咐了幾個小厮丫鬟,速度的爲胡大清理了一番。至于胡大頭上的傷口,則是胡二親自去擦拭的,等将表面的血污擦掉,看到胡大頭皮上密密麻麻的猶如針眼一般的小洞,尤其那些小洞裏頭還殘留着蠕動的頭發絲時,胡大也忍不住惡心的吐了出來。
刑如意見狀,再旁邊補了句:“看來胡二爺與如意一樣,也有這密集恐懼症,隻是胡二爺您的狀況要比如意來的輕些,像這樣的傷口,如意可是一眼都看不得的。”
“原來,姑娘說的症狀就是這個。”胡二強忍着胸口處的惡心感,揮揮手,示意胡福繼續上前清理。“不知這個病症可有辦法醫治?”
“目前沒有比較好的辦法,隻有加強自己的心理素質。換句話說,就是多看,惡心的夠了,興許也就不會覺得惡心了吧。不過,這個法子我自己沒有嘗試過,大不了看不得的東西就少看呗。二爺您說是不是?”刑如意說着,仍控制不住,遠遠的瞧了一眼那胡大。
這種頭發怪,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說不對胡大的腦袋好奇,那是假的。隻不過,剛剛那頭發怪脫離下來的時候,她已經預見了胡大的頭頂會是一種怎樣的風景,怕把自己惡心死,這才強忍着好奇沒去瞧上一眼。如今,有胡福在跟前半遮着,距離又遠了那麽一些,她這才稍稍的瞟一瞟。
“大爺的事,如意隻能幫到這裏,至于這頭發怪嘛,二爺看是讓我的夥計幫着給處理掉還是二爺您親自給處理?這東西十分詭異,稍有不慎,便會附着到自己身上,若是二爺親自處理的話,如意建議您,還是用大火将其焚燒掉的好,不然,隻怕它還會循着氣息回到大爺的身上,甚至也有可能附着到二爺您的身上。”
胡二原本還想讓李茂留下那個怪物,讓自己好好的研究一番,聽見刑如意這麽說,渾身一麻,就像是爬了許多螞蟻一般,有些不大自在起來。
“這怪物既如此危險,還是請邢姑娘代爲處理吧。”胡二沉了沉氣息,目光移到刑如意的手上:“剛剛見姑娘手上燃起了藍色的火焰,不知這火焰是什麽?”
“這個啊?是之前遇見的一個遊方道士交給我的,其實不起什麽用,算是一個糊弄人的小把戲。”刑如意說着,在心中默念了幾句,食指指尖上又燃起一朵幽藍色的小火苗來,“這火苗,胡二爺應該也是聽過的,叫磷火,也叫鬼火。隻不過如意用了一些法子,可以叫這磷火燃起來,平日裏也就隻能當個小把戲,逗逗樂子,今日之所以能吓唬到這怪物,也完全是因爲頭發怕火的緣故。頭發怪,頭發怪,到底還是與頭發相似的怪物,所以懼怕火焰也屬正常。”
“聽刑姑娘你這麽一說,倒是解開了胡二心頭的疑惑。”胡二拱手:“今日時候也不早了,勞煩姑娘在這裏辛苦了這麽一陣子,客房我已命下人打掃幹淨,并且備置了一應物品,姑娘與這位姓李的小兄弟都可以暫且住下。”
“多謝胡二爺,隻是如意的胭脂鋪也是剛剛開業,家中還有個孩子要照看,這留宿一事就不必了。”
“那我親自送姑娘到門口吧!”胡二理了理衣裳,起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刑如意也不推辭,轉身,直接拎着李茂出了卧房。待走到院子中的時候,刑如意停住了腳。
“可否借胡二爺您手中的燈籠一用?”
“刑姑娘是想……”
“這害人的東西,多留一時,便是多一時的忐忑,倒不如趁着現在将它滅了好。”
胡二瞧了一眼李茂手中的東西,隻見那個東西,仍在包裹着的衣裳中不停的動彈,似乎是掙紮着想要掙脫出來。想到胡大頭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傷口,禁不住一陣惡寒,忙将手中提着的燈籠遞了過去。
刑如意讓李茂将那個東西打包好,擱在院子中央,又讓胡二幫忙尋了一些燈油回來潑在包裹上。因爲李茂暗中用妖術禁锢住了那個頭發怪,這個時候倒也不怕它從裏頭掙脫出去。一切就緒,刑如意繞着那個頭發怪轉了一圈,口中低低的念着:“今日要滅你的不是我,是胡家兄弟,你若是想要尋仇,大可以找他們去。”
因爲刑如意念的很快,聲音又低,所以在胡二看來,還以爲她是在念驅邪的咒語。
“咒語”念罷,刑如意就讓李茂将燈籠丢在了沾滿燈油的包裹上,火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隻聽那頭發怪嗚嗚的叫了幾聲,很快就沒有了氣息。短短幾口茶的功夫,包裹連同那頭發怪都燒成了飛灰,被院子裏的寒風一吹,消失的幹幹淨淨。
胡二将刑如意與李茂送到胡家府外,又尋了一個小厮過來,幫忙趕車,将二人一路送回如意胭脂鋪。還未到鋪子外頭,李茂就發覺有些不對,因爲鋪外飛舞着許多的螢蟲,。
這螢蟲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尤其鄉下地方,每每到了夏夜,草叢間,樹林間飛舞的都是,有些窮人家的孩子甚至還将這些螢蟲捉回去當做燈燭使用。可眼下,已快要農曆新年,最是一年當中冷的時候,這時候出現螢蟲本就有些奇怪,而數量如此之多,甚至将胭脂鋪點綴的如同一座金碧輝煌的金屋,就越發的讓人覺得這裏頭有古怪。
“掌櫃的,你先在車裏坐着,小的去看看。”
李茂說着,掀開簾子,下了馬車,朝着胭脂鋪走去。等走近了,才發現胭脂鋪的門是微敞着的,院子裏頭也有無數的螢蟲來回的飛蕩,一眼看過去,就像是把滿天的繁星都給摘到了院子裏一樣。
按說,發生了這樣奇怪的事情,他家那個小公子早就該坐不住了,可眼前這院子裏卻是靜悄悄的。瞅一眼殷元的卧房,也是漆黑一片。李茂心頭一沉,擡起手來,捉了一隻螢蟲,觸手竟有些微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