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睜着朦胧的睡眼,将卧房的門打開,揉着眼睛往院子裏看。月光下,隻見一個女人的背影,一絲不挂就站在那棵海棠樹下。小厮納悶的“嗯”了聲,正想回禀公子,卻見那個女人突然回頭,沖着他詭異的笑了下。
小厮被吓呆了,她從未見過那麽可怕的笑容以及那麽可怕的一張臉,隐隐約約的預感到自己好像是見鬼了。
等小厮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後,那個女人也消失不見了。馬公子聽見聲音,從卧房中沖出來,隻見小厮渾身僵硬的待在那裏,眼睛還直愣愣的盯着那棵海棠樹。
不等馬公子詢問,外頭便又有小厮傳話,說雲家大小姐雲翩翩在獄中自缢身亡。
先是小厮在院中見鬼,接着又傳來雲翩翩的死訊,加之之前心上人的無辜枉死,都讓馬公子憋着一口氣,于是天亮隻有便帶着衆多家丁氣勢洶洶的找到了雲家。得知雲家前往縣衙領取雲翩翩的屍身,就帶着人堵在了縣衙門口,甚至一路鬧回到雲家。
雲翩翩是真死還是假亡,馬公子心中自然存有疑問,于是便命家丁前去查看。這選出來的家丁,是個武行出身,膽大心細卻也是個好色之徒。這厮見雲翩翩容貌美麗,于是趁着查看的功夫,偷偷的摸了幾把。當天夜裏,這名冒犯過雲翩翩的家丁口中喃喃着,縱身跳進了馬家後院的那口水井中。
“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刑如意看向那個年輕婦人。
“哎呀,這雲家跟馬家是什麽關系?雲家倒黴了,馬家自然要來看笑話,這馬家出了事情,自然也逃不過雲家人的耳目。沒多久,府裏的人就都知道了。”
“那那個小厮呢?我是問跳井的那個,最後如何了?”
“當然是死了,死的透透的。”年輕婦人說着,臉上竟露出那種神經兮兮的表情來:“其實吧,馬家倒黴的不光是個小厮,還有馬公子。”
“他也見鬼了?”
“是不是見鬼咱們不知道,不過就他做出來的那些事情,大小姐做了鬼,若是肯放過他才怪。”年輕婦人從鼻端出氣,冷冷的哼了聲:“我也是聽旁人說的,說是那小厮死了之後,馬公子也受到了驚吓,經常的做夢,不是夢見那個丫鬟被大小姐剁成了肉醬,包成餃子給他吃,就是夢見那個跳入水井的小厮,背後還背着一個看不清楚面容的女鬼。直接就發起了高燒,人都燒的迷迷糊糊,不省人事。馬老爺請了許多大夫去看都不管用,最後還是找了一個道士幫着給看好的。
哦,對了。雲大小姐因爲沒有出閣,所以不能葬在馬家的祖墳裏,可按照雲家的規矩,也不好入雲家的祖墳,所以雲老爺跟雲夫人另外選了一處地方,結果就在入殓當夜,雲家也發生了一件事情。導緻雲老爺突然決定,要将雲大小姐葬在别處。至于到底葬在哪裏?咱們也不知道,隻曉得神神秘秘的,連發喪什麽的都給省了,大概是嫌丢人的慌。”
刑如意點點頭,另外吩咐李茂給了那婦人一些散碎銀兩,婦人自是高興的不行,穿着衣裳,帶着男人回家去了。村長看了看地上的兩具屍體,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還是常泰爲他出了主意,讓他遣兩撥人出村,一撥去縣衙報案,畢竟這水井中除了雲家大小姐還死了一個老魏,不能不禀報官府。另外一撥去雲家報信兒,讓雲家的人出面來安置這位命運多舛的雲大小姐。至于眼下,隻能先尋個地方将兩具屍體存放,等待衙門和雲家的人來。
村長思索了一番,最後指着村西的方向說:“那邊有個廟,是原先留下的,不如就先将這兩個人移到那邊去吧。”
常泰沒有意見,刑如意他們就更沒有意見。村長見常泰沒有異議,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随後請常泰與刑如意一行人到家中暫坐。
半道上,李茂小心翼翼的問了刑如意一句:“掌櫃的,可曾看着那位雲大小姐有些眼熟?”
“眼熟!我什麽要眼熟?”刑如意一邊走,一邊看着村子的走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掌櫃的當真沒有覺得眼熟?”李茂又追問了一句。
“難不成我應該認識那位雲家大小姐?”刑如意停住腳,有些奇怪的看着李茂。往常這李茂雖然嘴碎,喜歡說話,但像這樣沒頭沒腦的說話還是頭一次。
李茂歎了口氣,從随身的包裹裏掏出一面鏡子來,遞到刑如意跟前。
“我的銅鏡,還是莫須有那個家夥送給我的。怎麽?嫌沉,不願意幫我拿着了。”
李茂搖搖頭,将銅鏡豎起,放到刑如意的臉前:“掌櫃的真不覺得那位雲大小姐臉熟嗎?”
刑如意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疑惑的搖搖頭。
“娘親難道不覺得那位雲大小姐與你有幾分相似嗎?”殷元實在看不過去,這才開口提醒道。
“有嗎?”刑如意端詳着自己的五官,說實話,她的五官若是拆分開來看,都不夠精緻,湊合到一起也是勉勉強強,若是單輪姿色,四娘若是有八分的話,她充其量也就能湊個三分,剩下的全靠自己的氣質再撐。可是雲大小姐……刑如意仔細的回想着那位雲大小姐的長相,說實話,她剛剛注意的重點都不在對方的五官上,所以記憶并不深刻。
“殷臣司,我與那位雲大小姐長得很像嗎?”
“不像!”狐狸隻回了簡潔的兩個字。
“常大哥?你當時看的仔細,說說看,那位雲大小姐是不是真與我長得很像?”
常泰仔細的看了看刑如意五官:“若論氣質的話,是沒有半分相似的,可若是但看眉眼的話,是有那麽一點影子。”
“如意爹爹與常叔叔可當真都是護短的,豈止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影子,簡直就有五六分的相似。不過常叔叔剛才有句話還是說對了的,那就是論氣質,那位雲大小姐可是與娘親你沒有半分相似的。”
“所以,你跟李茂沒有返回蘇家而是偷偷跑到這個村子裏,就是因爲發現那個水井中有一個與我長得十分相似的人?”
李茂忙不疊的點頭,殷元跟着也輕輕的嗯了聲。
“可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刑如意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問身旁的人:“若我當真與那位雲大小姐有幾分相似,爲何剛剛在現場的時候,沒有人提起。一個死在水井中的女屍,一個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算大家知道這兩個人不是同一個,難道就不會好奇的多看兩眼嗎?”
“的确是有些奇怪!”常泰也陷入了思考當中:“正常人若是在街上碰見了兩個長相相似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多看幾眼,可這村中的村民,似乎并不覺得有什麽。”
“其實,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村長聽見幾人的議論,回過頭來笑了笑:“這樹有相同,人有相似,本身就是極正常的事情。況且,剛剛大家夥兒的注意力,都放在死人的身上,真正敢去看死人臉的沒有幾個,臉都不敢看,又怎麽能知道那位雲大小姐與眼前這位姑娘是不是長得相似。
再說,這人都死了那麽久,又在水井中泡了那麽半天的,臉估計早就給泡的沒有形狀的,哪裏還看的出來是不是相似。至于劉家的那個小媳婦兒,她說的話啊,也不能全信。那小媳婦兒好面子,十句話裏有九句半都是在充面子的,就她那在雲家臨時幫傭的身份,未必就真的見過雲大小姐,我是說,活着的雲大小姐。所以她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刑如意長哦了一聲,問殷元道:“娘親真的跟她很像嗎?”
殷元伸出一隻小手來:“頂多四五分的相似,不過就跟村長爺爺說的一樣,這人嗎,本來就有相似的,況且隻是眉眼兩處而已。”
“也是,我這長相原本就極爲普通,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美人,碰見一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也不奇怪。”
“你長得并不普通!”狐狸護短的本性顯露無疑,他看着刑如意的眼睛,很認真的對她說:“你是獨一無二的!至于那位雲家大小姐,日後你自然會知道,她爲什麽與你有些相似。”
“爲什麽?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麽,卻沒有告訴我?”刑如意抓住狐狸的衣裳,追問着。
狐狸輕輕的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再問。
刑如意賭氣的轉過身,這才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了一處新的院落前。院子裏頭一共有五間新瓦房,院牆是用樹枝紮的籬笆,村長站在門前,對着衆人說了句:“這就是老朽的家,諸位貴客請進!”
進了院子,刑如意才看出來,這院子從外頭看,是新蓋的瓦房,但進到屋裏,才看出,這房子是翻新的,不是全新的。屋子中間生着旺旺的火爐,讓整個屋子都顯得非常暖和。刑如意的目光在屋内環視了一圈,之後落在了房中的正梁上。
在正梁上,清晰的印着七道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