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确保安全,刑如意讓四娘和鈴铛她們留在了村外,由李茂負責照看,自己與狐狸随着孫家兄妹進入了村子。
從村子的走勢來看,與孫掌櫃所在的那個村落也沒什麽分别,隻不過由于幹旱的緣故,到處都揚着一層浮塵。各家各戶的門,幾乎也都是敞着的,但村中和院中都并未有人活動。
孫小妹跟在狐狸身後,時不時的就用眼睛偷瞄一下,每瞄一眼,那臉蛋就紅上一份,等走到孫小妹家門前時,她的臉蛋就跟個番石榴差不多了。
刑如意暗中捅了捅狐狸,狐狸無奈的笑笑,低頭在如意耳旁說了句:“等這件事了了,我就換副面孔,尋常些的可好?”
刑如意搖搖頭,說:“不好!”
“嗯?”
“若是要換,就換一副醜些的,免得旁人想入非非!”
狐狸笑了,低下頭又在如意耳旁說了一句:“若我換了一副醜陋的面容,别人見了,就該同情你了。到時候,其不讓旁的男子對你想入非非。”
“那又如何?我刑如意的便宜也不是人人都能夠占的!再說了,你一個【醜】狐狸都能拿将我拐到手,足以說明你的内秀不是?”刑如意谄媚的說着,眼睛裏卻算是小算計的光芒。
狐狸沒有反駁,隻回了一個字“好!”
兩個人正偷偷的說着話,打正前頭傳過了一個聲音。
“哎呀,你可是回來了,你家裏出了大事了!”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長相普通,外衫爲綢緞,内衣卻是尋常的布料,一看就是那種特别好面子,又極注重打扮的人。一雙眼睛自看見孫小妹就滴溜溜的轉,等刑如意擡起頭時,又将目光落在了刑如意的身上,甚至還偷偷的瞄了幾眼同爲男子的狐狸。
“我家裏出了什麽大事了?”孫小妹聽見中年男子的話,也顧不得再動旁的心思,直接從狐狸身後就沖了出來,然後一把抓住那中年男子的胳膊,急切的問:“難道是我的孩子……不!不可能的,我臨走時候明明将他交給了王嬸兒照看,他不可能會出事的。”
“小妹别急,不是孩子,是你家那條看門的狗!”中年男子說着,還趁機在孫小妹的手上摸了一把,然後看着刑如意與狐狸道:“這兩位是——”
“這位是刑姑娘,旁邊那位年輕公子是她的未來夫婿。刑姑娘與這位公子都是我請來的,請他們幫忙解決咱們村子裏幹旱的事情。”孫小妹稍微穩了穩情緒,将手松開,往後退了兩步,同時也爲刑如意和狐狸介紹着:“這位是我們村的村長!”
“原來是村長,想不到竟會如此年輕!”
“哪裏哪裏,都是爲鄉親們辦事,也難得鄉親們看得起。”村長笑着,勉強還了個禮:“看這位公子與姑娘的穿戴,應該不是咱們鄉下人,難不成是從洛陽來的?”
“的确是從洛陽來的!”刑如意見那村長不僅瞄着自己,還瞄着狐狸的顔,就知道這個村長不是什麽好玩意。于是稍稍挪了挪身子,擋在了狐狸跟前:“剛剛聽村長說小妹家中發生了大事,且這大事是跟小妹家的狗有關,心中着實好奇,不知村長您能否詳細的給說一說。”
“兩位也瞧見了,咱們這裏的氣候,着實有些不正常,尤其旱了這麽久,再一起風,就更是不得了。兩位雖是小妹請來的高人,但依着我看,這村中的事情絕非是兩位能夠處理的。這樣吧,我請兩位到我家長坐坐,簡單的用些飯菜之後,就讓小妹送你們回去,免得到了晚上,跟着咱們吃苦不說,還要擔驚受怕的。”
“村長的好意,咱們心領了,隻是答應小妹的事情,總還是要做的。”刑如意瞧出那村長似不壞好意,于是走到孫小妹跟前,指了指旁邊的房舍,問了句:“這裏可是你的家?我依稀聞見了股血腥味,不是人的,應該是村長口中那條大狗的吧?”
“沒錯沒錯,這裏就是我的家。”孫小妹說着,忙将木門推開,剛一推開,就發出一聲尖叫,然後下意識的就往狐狸身上撲。見狐狸一臉厲色,這才轉了身,撲倒孫掌櫃的身上,然後喃喃的說着:“吓死我了,好可怕!”
刑如意聞着那股子越發熏人的血腥氣,擡腳往裏頭走了一步。村長見狀,也走了過來,用胳膊擋住了刑如意的視線:“姑娘還是别看了,裏頭的情形吓人的很,莫說是姑娘,就是我也是适應了許久才敢勉強看一眼的。”
刑如意沒有說話,隻側了下了身子,便從村長的一側進入了院内。村長一愣,臉上的神色既有些窘迫,又有些不大高興,不過礙着人多,也沒表現出來。
在距離木門不遠的地方,躺着一隻土狗,學名中華田園犬,是鄉間比較常見的一種犬類。比較忠誠護家,不像那些外來的犬種,各個嬌貴的不行。僅從那股濃烈的血腥氣就能夠知道,這條看家護院的忠誠犬,已經死了多時,甚至身上都已經出現了腐敗的迹象。狗的肚子像是被什麽利器劃破了一樣,内髒和腸子流了一地,在土狗的身子底下,還留着一灘快要幹涸的血迹。狗頭幾乎全部被咬斷,隻剩下一層皮勉強給連着。饒是平時見多識廣的刑如意,看見這樣慘烈的景象,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兒。
“這狗,你離開家時還是好好的嗎?”
孫小妹自孫掌櫃的肩頭擡起頭來,小聲的回了句:“好好的!我走的時候,它還送我來着。原本,我是想将這狗與我那孩子一同送到王嬸兒家的,可家中還有些東西在,擔心被人拿了,這才留下它看家。沒想到……沒想到那些歹人竟連它都不肯放過。”
孫小妹說着,嗚嗚的哭了起來,隻是這哭聲不似之前,反而多了一些作假的成分,讓刑如意頓時心生反感。她将目光轉移到村長身上,問:“村長呢?您又是什麽時候發現孫小妹家的狗死了?”
“就是昨天夜裏啊,其實不光我一個人看見了,村裏還多人都看見了。隻不過他們膽子小,我又是這一村的村長,所以今天才由我出面與小妹說這件事情,順便看看,是不是需要我幫着給處理一下。姑娘既與小妹相識,應該知道,她家中除了一個年幼的孩子之外,便再也沒有旁的什麽人了。都是鄉裏鄉親的,我不幫她,誰來幫她,姑娘你說是不是?”
村長說着,刻意的往刑如意跟前湊了一湊。狐狸見狀,輕擡了擡眉尾,那村莊竟腳下一滑,跌倒在了狗的身旁,順帶着也沾了許多的污穢。村長一臉惡心不已的模樣,起了身,就在一旁罵罵咧咧。
刑如意知道這是狐狸在幫她教訓這個村長,雖心中笑的歡實,嘴上卻仍是關懷的問着:“村長可曾摔着了?您也是,都這麽大的一個人了,怎麽連站都站不穩呢?您身上穿的這件是洛陽城中錦繡坊産的綢緞吧?雖是隔年的舊花樣,但價格依然不菲,若是沾了這些髒東西,洗不掉可就不好了。”
“說的可不是,這件衣裳,還是我城裏的外甥給的。攏共就這麽一件,可是花了不少銀子買的。孫小妹,你可是親眼看着的,我這衣裳是在你院子裏弄髒的,若是洗不幹淨,你要負責賠!”
蘇小妹一聽,急得直哭。這下是真的給吓哭了,她一邊拽着孫掌櫃的衣裳,一邊看着村長,說:“哥哥,這可怎麽辦?這衣裳小妹可是賠不起。”
孫掌櫃的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他家雖還算富足,但絕對談不上富裕,這錦繡坊的衣裳,就算是隔年的,也得近百兩銀子。莫說是賠給這個村長,就是自家人都舍不得去買上一件。
刑如意用手揉着額角,她原本隻是想借着機會奚落那個村長兩句,卻沒想到這個村長也不是善茬,竟将弄髒衣裳的事情推到了孫小妹身上。偏偏,刑如意這會兒最是反感孫小妹那一副故作可憐的模樣,更是聽不得她的哭哭啼啼,于是對村長道:“這錦繡坊的坊主與我倒是有幾分交情,臨出城時也送了我幾匹布料,村長若是稀罕,我送你一匹做衣裳也無妨。隻是,這昨夜發生的事情,可否請村長仔細的說一說。”
“姑娘當真有錦繡坊的布料,而且不是幾塊,是一匹?”村長的眼睛變得賊亮,就跟野貓看見了肉一樣。
“是一匹!你若仔仔細細的将昨晚發生的事情與我說了,也不再問小妹追究身上這件髒衣的事情,我便送你一匹錦繡坊的布料。至于真假,你大可以去驗證,我想錦繡坊的布料,這世間也沒有哪個作坊敢随意仿制吧?”
“姑娘說笑了,隻是一件兒舊衣裳,我哪會因爲這件事來爲難小妹這孤兒寡母的。”村長說着,讨好的一笑:“事情是這樣的,自從大旱以來吧,咱們這村子裏也跟着不大太平,先是丢雞丢貓丢兔子什麽的,緊跟着就是死人。不過這死人的事情跟村子裏發生的蹊跷事兒無關,都是病死的,也有少數幾個是因爲饑渴死掉的。我雖是村長,雖然也很痛心,不過我家中的條件也不好,也就勉強維持個生計,甚至連口糧都是從城裏親戚家借的,所以也沒什麽辦法。”
村長說着,瞄了一眼刑如意,繼續道:“進入冬季之後,我就讓鄉親們把家中值錢的東西給收攏了一下,然後組織村中的壯勞力到外頭換了一些口糧還有一些水回來。這吃的喝的雖然有了,但活物兒失蹤的事情還時不時的發生,于是就組織這些壯勞力繼續在村子裏巡邏,想辦法抓住那個賊。
昨天夜裏,就在我帶人巡邏到小妹家附近的時候,我們聽見了一個聲音。什麽聲音呢?就是那種人在房頂上走路的聲音,踩得那些瓦片跟木頭都吱吱的響。我立馬讓人提着燈籠朝上面看,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隔了一會兒,就聽見狗叫聲,循着聲音找到小妹家裏時,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個情形。
深更半夜的,又是見到這個,說實話,大家心裏都挺怕的,誰都沒有說話,趕緊各自回家去了。今個兒進村時,姑娘應該也看見了,這家家戶戶都沒有人敢出來。也就是我,好歹是個村長,聽說孫小妹今天回來,這不趕緊出來給她說說。這家呢,暫時也先别住了,住到親戚家,不行就暫時住到我家裏。我好歹是村長,總有看護鄉親們的責任不是。”
村長說着,暧昧的勾了孫小妹一眼,孫小妹卻低着頭,往孫掌櫃的身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