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刑如意覺得無力,但偏偏腦海中又想起了之前狐狸說的那句話。狐狸說,老太太的真實身份他們已經知道了,那麽老爺子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呢?
“我是苟海!”
“苟海?”刑如意一時沒有回過神兒來,轉頭看着狐狸。
“苟海!從某個層面來說,應該是她的公公,她的爺爺!”狐狸先是指了一下那個被下了降頭的女鬼,跟着又指了一下老太太:“當然,我說的是靈魂,不是肉身。”
“等一下,我這腦子有些亂!”刑如意晃了晃頭:“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個在城裏做皮貨生意,然後又将家按在這裏,卻因爲髒病早早就死掉的那個苟海?我的天!倘若他就是苟海,那他豈不是娶了自己的孫女當媳婦!”
“從靈魂的角度來講是的,但從肉身的角度來說,不是!”狐狸環住如意的肩:“我知道這些事情在你看來有些匪夷所思,用你家鄉的話說就是毀三觀,可對于用邪術害人的人來說,擁有血緣關系的人,往往才是最适合的材料。”
“材料?”刑如意無法将這兩個冷冰冰的字眼與那些活生生的人畫上等号。
“沒錯,我就是苟海!是苟家老宅真正的主人!”老爺子又開了口,這一次眼睛看着的卻是外頭,原本苟家老宅的方向:“在遇見那個人之前,我隻是一個尋常的皮貨商人。我的腦子很靈活,做生意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所以我的生意做的還算紅火。除了做皮貨生意,我還買賣一些藥材,甚至私下裏還會聯系一些鐵匠,折騰一些兵器什麽的。那個時候兵荒馬亂的,人們除了穿戴之外,也還要治傷看病,保護自己,所以錢賺得很多。
就像如意姑娘之前說的那樣,這人一旦有了錢,就很容易染上一些壞毛病。那時候,我正年輕,家中的夫人又是個怪脾氣,所以私下裏總愛往那些青樓妓院跑。這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終于我染上了那些見不得人的病,隻能眼睜睜的等死。
我很清楚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甚至到死的時候還會特别的難看。所以我借口出去做生意,想要尋個地方自行了斷。就在我決定對自己動手的時候,遇見了那個人,他說他可以幫我。
我原本是不信他的,可求生的欲望還是讓我決定試一試。他告訴我的那個續命的方法,其實就是管别人借命,甚至連這個村子都是他給我說的。
要借命,首先要找到金木水火土五種命格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存心想要幫我,這五種命格的人居然都在這同一個村子裏面。于是,我按照那個道士說的,給了地保一些錢,将自己落戶到了這個村子裏面,還劃了土地,建了宅子。
爲了能夠讓自己完美的重生,我親自策劃了自己的死亡,讓村中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夫人都認爲我是得了髒病死的。暗中則用那個人交給我的方法,制造種種意外,得到了金木水火土五種命格,并且成功的借到了命。”
“就是你現在的這個身份?”刑如意問。
老爺子搖了搖頭:“不是!我第一次借的是一個流浪漢的身體。說實話,那時候我的内心深處也還是有一絲善良的,我不忍毀掉更多的家庭來滿足我個人的欲望,所以就選擇了那個流浪漢。可是不知道爲什麽,我的身體竟然開始出現了奇怪的異變,那種異變,讓我覺得害怕,于是我決定再借一次命!
第一次借命的時候,我雖患有疾病,但還算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可第二次的時候,我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我決定給自己找一個幫手。就在我暗中物色人選的時候,我的兒子将她帶了回來。”
老爺子說着,指了指那個被下了降頭的女鬼。
“我原本沒想把她怎麽着的,隻是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所以經常偷偷的回去看看。我看見了我的兒子是怎麽對她的,也知道她想要我的兒子去死。我的兒子雖然是個壞人,可那畢竟也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當時,她已經有了身孕,而我又急需一個幫手,所以我決定在她生下我們苟家的孩子之後,用那個人教給我的方法,将她變成我的傀儡。我喬莊成一個道士的模樣,暗中找到了她,告訴了她可以複仇的方法,讓她自願成爲我的傀儡,而我則在她上吊之後,取走了她腹中的胎兒。
這一切原本都是很完美的,她死了,留下了我們苟家的後人,至于我的兒子,我會再找機會幫他物色一名合适的女子。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剛剛變成鬼的她會擁有那麽強大的能量,而我根本就控制不了。等我趕到苟家老宅的時候,我的兒子,我的夫人都已經被她殺死了。
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卻又是被我親手給害死的,我沒有辦法面對,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他們,隻能将他們關在苟家老宅中。”
“你說謊!倘若你真的愛你的兒子,倘若你真的在乎你的夫人,就該想辦法讓他們去他們應該去的地方。可是你沒有,你隻是将他們變成了行屍走肉,變成了你另外的鬼奴,讓他們繼續幫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刑如意指着老爺子!“從頭到尾,你在乎的隻有你自己!”
“也許吧!”老爺子倒是沒有反駁,擡起頭看着夜空笑了笑:“也許你說的對,我本來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在乎的從來都隻是我自己。否則,我又怎麽會狠下心來做後面的那些事情。”
“那些闖入苟家老宅的人,也是你害的?”
“沒錯,是我!”
“爲什麽?既然你已經成功了,爲什麽還要去害那些人?就因爲他們進入了你的宅子!”
“當然不是!我之所以殺他們,是因爲我要活着。我雖然再一次借到了命,可還是不夠完美,還是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我瘋狂的翻閱那些跟術法有關的典籍,終于讓我找到了解決辦法,那就是吸食别人的靈魂,不斷的吸食别人的靈魂。但不是全部,隻需要一魂一魄就行。”
“所以那些闖入苟家老宅的人都患了癔症?不!那不是癔症,是因爲你拿走了他們的一魂一魄!”
“是的!是我拿走了他們的一魂一魄。其實,我沒有想那些人死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麽,他們還是死了,而且死了之後,靈魂也都徘徊在我的左右,我隻能将他們一個個都關起來。”
“我借到的第二條命,就是我現在用的這副身子。他是村中的孤兒,自小吃百家飯長大的,沉默寡言,極少引起旁人的注意。況且,那個時候,他才七八歲,是我最理想的選擇。借命成功之後,因爲本身年紀小,所以村子裏的人也不會将苟家發生的那些事情算到我的頭上。
這位狐先生說的沒錯,我之前給你講的故事中有一部分是杜撰的,至少在時間和次序上我進行了調整。因爲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從苟家搬到這座村子,從苟海死亡開始的。”
“那憨兒奶奶呢?你明知道她跟你的關系,爲什麽還要娶她?”
“我不知道!至少在我跟她成親的時候我是不知道的!”老爺子憤怒的喊着:“我每借一次命,記憶就會出現一段短暫的空白。她出生之後,因爲我還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暫時将她寄養在别的人家。後來我的兒子死了,夫人也死了,苟家成了一座鬼宅,我自然也不能去接她回來。再後來因爲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需要再一次借命,也無暇去顧忌她,而她也被她的養父母幾次轉手,最後才到了那戶人家。莫說是重新借命之後的我,就是之前的我,哪怕跟她面對面的站在一起,也未必就能夠知道她是我的孫女,是我苟家的後人。”
“所以陰差陽錯的,你們成了一家人!”
“我知道自己不是尋常人,我也擔心旁人會發現我的秘密,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活着,也從來都不敢去想成親的事情。直到媒婆将她帶到我的跟前,我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她很熟悉,覺得自己想要去保護她。加上那個時候,我跟這具身體已經結合的很好,所以就同意了。
現在想起來,我自個兒也覺得可笑無比。那種感覺,哪裏是什麽前世今生命中注定的姻緣,根本就是血脈親情。可惜,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都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憨兒闖進苟家老宅的那一次!那一次,我原本是想要那幾個孩子的命,誰知道憨兒竟會跟着他們去了。後來憨兒也病了,也被我的傀儡,就是她拿走了一魂一魄。那個人雖然教給我了拿走别人魂魄的辦法,交給了我借命的辦法,卻沒有告訴我,這拿走的魂魄該怎麽換回去。就在我愁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時,那個人竟又出現了。”
“那個人,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自稱莫須有,是來自終南山的道士。可在我看來,他也是一個邪道,若不是他,我又怎麽可能學會這種借命的邪術。”老爺子自嘲的笑了兩聲。
“莫須有!”刑如意與狐狸對視一眼。
這個名字,終于再一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