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泰握緊了棺材釘,看了看仵作說:“你是負責驗屍的仵作,弄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難道不是你應該負責的事情?至于這枚棺材釘是否就是殺人兇器,身爲此案的主辦捕快,我正等着你來告訴我!”
“這個……”仵作爲難的看看常泰,又看看他手中的那枚棺材釘,硬着頭皮走到了刑如意跟前,裂開嘴幹笑了兩聲:“這個,如意姑娘,你看呢?姑娘也知道,我呢雖說是個仵作,驗尋常的屍身還行,如此蹊跷的命案着實有些拿不準,還請姑娘明示!”
“你不是拿不準,而是不願說,不想說,也不敢說。”刑如意看着仵作彎低的腰背:“你的這份差事是意外得來的,對于你而言,這既是一個天大的機遇,也是一個隐藏的禍端。你心中十分明白禍從口出這句話的含義,更熟知官場的一些規則。對于你來說,不犯錯就好,你從未設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憑借驗屍飛黃騰達,更沒有想過要憑借驗屍名揚天下。仵作對你來說是養家糊口的職業,而不是事業!所以,即便你早已看出不同,即便自己心中也有疑慮,你都選擇旁人不問,你就不答來應對。”
“姑娘說的是,小人知錯了!”仵作連連點頭,但看表情,也不過是在應付行如意罷了。
對于仵作的這番反應,行如意也不想再說什麽。畢竟,典獄史上,也隻出了一個宋慈。眼前的這位仵作大人,顯然不是這塊料。
“行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裏清楚就好。仵作雖不登堂審案,但你所說所寫所禀都會影響到大人的決斷。你眼下,隻是不說,但願日後不會胡說。”刑如意掃了仵作一眼:“剛剛你問我什麽?”
“常大人讓小人詢問姑娘,這棺材釘可是兇器?”
“棺材釘的背面有明顯的被人擊打的痕迹,這說明,是有人故意将這枚釘子釘入死者鼻腔的。從釘子的長度,以及刺入鼻腔的深度來看,絕對可緻人死亡。另外,之前眼看屍身的時候,我發現死者手腕及腳腕處除了擦傷之外,還有些因爲外力造成的瘀傷,所以不排除外力的作用。”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強行壓制或者禁锢死者的手跟腳,然後将這枚棺材釘釘入死者的鼻腔,造成死者的最終死亡!”
“我沒有這麽說過,我剛剛所說,隻是查驗屍身時的發現,至于你剛剛的假設,也可以理解爲一種猜想,或者是案情推理。真相如何,還得請謝大人審一審才能知道。”
刑如意也故意沒有将話挑明,一來是不願意自己過多的被牽扯進案子裏,二來也算是給仵作和常泰留個面子。畢竟,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衙門裏的人,若是自己把該查的,該辦的事情都辦了,讓仵作和常大哥怎麽自處。
眼珠轉了轉,刑如意又說道:“這枚棺材釘既是在此處發現的,又是死者家中獨有之物,想來兇手随身攜帶的可能性也不大。
死者曾是顧家棺材鋪老掌櫃的學徒,這棺材釘又跟顧家棺材鋪所用十分像似,目前已知的,除了顧家棺材鋪之外,就隻有死者家中才有。所以,也不排除,此地就是死者被謀害的第一現場,也就是兇手最終行兇的地方。
所以,還要勞煩常大哥你親自在這宅子中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新脫落釘子的地方。顧家棺材鋪那邊,就由我走一趟。
倘若這枚棺材釘不是兇手事前刻意準備的,就是就地取材,臨時擇選的殺人兇器。所以缺少釘子處,便有可能是第一現場。”
“如果這是命案的第一現場,那麽極有可能還留有一些蛛絲馬迹,而這些都将是可以驅使案犯認罪的證據!”
“應該會有的。死者妻子,顯然是知道真相的,匆匆給亡夫下葬,正說明了她心慌,想要迫不及待的湮滅罪證。
突發急症,不失爲一個好的借口,若非這死者自己從棺材裏爬出來,這案子興許真要被埋進土裏了。
葬禮辦的匆忙,死者【死而複生】又打的對方措手不及,所以這案發的第一現場,勢必還沒有處理幹淨!”
“我去看看,若能找到行兇的第一現場,謝大人之後的案件審理也會進行的更順利一些。”
“常大哥,你先等一下。如意這邊還有件事,想與你說。與你說過之後,我也要離開了,狐狸他還在外頭等我。”
“殷公子他也來了嗎?”常泰問了句,見刑如意點頭,又道:“那你趕緊去吧,莫讓殷公子他等急了。”
“常大哥,如意要成親了!”
“哦?”常泰先是一怔,随即道:“日子也已經定下了嗎?什麽時候?”
“具體的日子還沒定,稍後等我問過狐狸之後,再與你詳說。如意此時想要問常大哥的是,如意成親,常大哥你可願意作爲如意的娘家人進行觀禮。
常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在這洛陽城内,如意并無旁的什麽親人。除了狐狸和殷元,你是如意最親近之人,餘下的也就是四娘,小盛子他們。如意一生隻一次的成親,希望你們都在!”
“放心,常大哥會去的,而且也會給如意你備上一份大禮。”常泰内心十分複雜的看着刑如意:“如意,常大哥是希望你能夠幸福的。你記住,在這洛陽城裏你并非無依無靠,而是有常大哥。今生,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需要常大哥出現的地方,我常泰都會義不容辭的出現!”
“如意知道,這世間除了狐狸,常大哥你是對如意最好的人!”刑如意說着紅了眼圈,臉上的表情卻是異常幸福的那種。
她低頭,在泛紅的眼圈上揉了揉,這才又說道:“這案子還有一處蹊跷的地方,如意剛剛也在心中做了一下推想,常大哥你姑且當做閑話聽一聽,好歹算是一個方向。”
“剛說完你自個兒要成親的事情,轉眼又回到了案情上。
如意,你說句實話,是不是因爲常太哥常常要求你的幫助,所以也給你帶來了一些困擾,讓你一個好端端的胭脂鋪掌櫃,卻不能安安生生的去販賣自己的胭脂水粉,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攪和進這些人命官司裏。
殷公子他說的對,與他比起來,我的确不是這世間最能帶給你幸福的人。相反,我總是讓你幫我來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總是無緣無故的就攀扯到你。
如意,對不起!常大哥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最初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想再接觸到這樣的事情,常大哥我今後也絕對不會再去尋你,向你進行求助。”
“常大哥,你多慮了,如意覺得現在很好啊。偵破案情,雖不是如意的喜好所在,可倘若能夠爲受冤屈之人明冤,倘若能夠讓更多無辜之人,免去無妄的牢獄之災,讓更多的兇手伏法,如意就覺得很開心。
就像現在一樣,如意找出了死者身上的種種疑點,爲常大哥你日後的查案提供了線索和方向,如意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況且,這種事情也很好玩,且也算不上辛苦。
常大哥你,不必想那麽多,一切都是如意自願的。你清楚如意的脾氣,倘若如意我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莫說是你,就是狐狸他都沒有辦法的。”
“話雖如此,可我始終覺得,不該将你牽扯到這些事情裏。”常泰說着撫了撫胸口,“如意,答應常大哥,好好保重自己。即便是我的求助,我也希望你能夠以安全作爲考量。這些天,我的内心總有些隐隐不安,像是要出什麽事情的一樣。”
“放心!沒有事的!”刑如意說着指了指門外:“就算有事,也有狐狸和殷元,這世間想要尋我麻煩的人,也總要仔細掂量掂量才敢行動。”
常泰不知殷元的真實身份,此時聽見刑如意提及,也隻當是安慰自己的話。
“總之,萬事小心!還有顧家棺材鋪那邊,你也不要貿然行動。那鋪子,我雖沒進過,但民間關于它的傳聞卻不少,我擔心你的安全。倘若要去,我與你一起!”
“顧安娘回來了!就是顧家棺材鋪老闆的獨生女兒。”刑如意原本不想提及顧安娘的,可聽見常泰的話,反而擔心常泰會爲了她的安危,自己單獨行動。
顧家棺材鋪,倒是沒有什麽緻命的地方,但眼下的顧安娘卻非常人。那種半陰半陽的模樣,還不知道會生出怎樣的事來。
“總之,顧家棺材裏你自己不要随意進去。倘若要去,我也會派遣官差與你一起。”常泰的态度異常堅決:“如意,你要成親了,常大哥不希望你再将自己置于莫名的危險之中。”
“好!”刑如意沒有反駁:“顧家棺材鋪的調查,如意等常大哥你一起,但這死者,未必與顧家有什麽關系,常大哥你還需将精力放在這邊。
另外,死者心口處的撞擊,也有可能是她的緻命傷,隻不過棺材釘的事件早一步發生了而已。”
“我清楚了,放心,任何一個可能與案情有關的細節,我都不會放過的。”
“那就好!”刑如意說着,瞄了眼柴房一角,那個黑影已經站在那邊好久,且是鬼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