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人命官司,自有衙門裏的人去處置,就算要傷腦筋,傷的也是謝玄的腦筋,你又何必自尋煩惱。”狐狸走到刑如意的身後,俯身,理了理她的發:“還有件事,我要與你說。”
“什麽事?”刑如意仰頭,冷不丁額前被狐狸吻了下。
李茂在一旁笑笑,摸着頭,轉身,更加“努力”的去擦窗子。
“那黃鼠狼昨夜就在棺材鋪,應該是尾随者顧安娘他們去的。或者,咱們也可以換個說法,那顧安娘是給黃鼠狼領路的。”
“合作關系?”刑如意問,狐狸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勉強算的話,顧安娘應該算是那黃鼠狼的傀儡,隻不過她還有自己的意識,能夠自主行動。哦,黃鼠狼的事情,我讓殷元去處理了,依照他貪吃的性子,應該不會留下什麽麻煩。”
“那顧安娘與她的夫君呢?”
“放心,還活着。隻是黃鼠狼不在了,他們怕是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看他們的造化吧!”
對于顧安娘,刑如意沒有太多的感覺。她不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否則也不會爲了一己之私,就去傷害王甫與王舒,但同樣的,她也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女人,爲了自己心愛的人犯錯,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見狐狸還站在自個兒身後,刑如意眨了眨眼,問他:“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跟我說?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哪裏還是我認識的小狐狸。”
“被你瞧出來了?”狐狸寵溺的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頂:“你昨日去了錦繡坊?”
“嗯,定了一些衣裳。你也知道,在這裏我是孤身一人,也沒有爹娘替我操辦,所以自己的事情,隻能自己多上點兒心了。”刑如意說完,擔心狐狸誤會,又追加了一句:“放心啦,我既沒有難過,也沒有傷心。因爲我有這世上,最好的相公。另外,自己的事情,總要我自己去辦了才放心。要知道,我可是這盛唐獨一無二的胭脂鋪掌櫃,我的婚禮,也總要與衆不同才可以。”
“隻要你開心,怎樣都好!”狐狸平生第一次蹲在刑如意的跟前,微微擡頭,用那雙漂亮的狐狸眼睛瞅着她:“如意!我想讓你知道,在這裏,你雖沒有爹娘疼,但是有我。旁人,許給自家娘子的,隻有一生一世,我許給你的,是永生永世。”
刑如意紅了臉,用手圈住了狐狸的脖子:“你們九尾狐一族,都是這麽會說情話的嗎?不過,我喜歡!”
狐狸點了點她的頭,牽着她站了起來:“今日鋪子裏也沒什麽生意,爲夫我帶你出去走走。”
“去哪裏?”
“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
白石巷,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的人,隔着老遠,就能聞見那股血腥味兒。
“怎麽帶我來了這裏?”刑如意扯了扯狐狸。
“怎麽,不願意?”狐狸握住她的手:“早上常泰來找過你,這件事,李茂他應該已經與你說過了。依照你的性子,旁人的事情,你或許不會理會,但常泰的,你一定會管。”
“不吃醋?”刑如意側着頭問,眼睛裏卻全是笑意。
狐狸搖搖頭,“吃醋又能如何?反正你是我的!對了,等這件事情辦妥,我們就啓程如何?”
“啓程!去哪裏?”
“随我去青丘如何?我總覺得,隻有那裏的景色,才能配的上你。況且,我也想帶你去我的家鄉看看,尤其是盛唐時候的青丘。若是後世,我反而不會帶你回去,因爲那個時候的青丘,已不是書中描述的那般,是個世外仙境了。”
“你想帶我回青丘成親?”
“你不願意嗎?若是不願,我們就不回去。”
“那是你的家鄉,我怎麽會不願意。況且是青丘,《山海經》中曾描述過的青丘,那麽美麗而神奇的地方,我巴不得去瞧一瞧,看一看。隻是,這個時候的青丘,還沒有你。你就這麽貿貿然的回去,萬一它們不認得你,要把你趕出去怎麽辦?”
“放心,不會的!”狐狸握緊了刑如意的手:“不光我們去,常泰,小盛子還有四娘他們,我也都邀請了。在盛唐,你雖沒有家人,卻有朋友。我想,你也會很樂意讓他們暫代你的家人。”
“狐狸!”刑如意的眼圈紅了。
“至于洛陽的儀式,等我們回來再辦。就像你說的,你是這洛陽城裏獨一無二的胭脂鋪掌櫃,你的儀式,就算不能驚天動地,也必定要辦的新奇,辦的引人注目。況且,你家相公也是如此的出色,總要讓他們看一看,嫉妒一下你才是。”
“臭美!誇了半天,原來還是在誇你自己。”刑如意笑着,在狐狸身上輕輕捶打了兩下。
“去辦案子吧!”狐狸推推她:“我就在這外面兒等着你,早點辦妥,咱們才好早點上路。”
刑如意輕輕嗯了聲,然後擡頭,在狐狸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轉身,鑽進了人圈兒裏。狐狸一向極少示人,此時,用的又是隐身術,所以對于刑如意剛剛的舉動,看見的人,也隻是覺得她行爲舉止有些奇怪,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她是在當街做非禮勿視的親密舉動。
半紅着臉,刑如意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走進了案發現場。
此時,常泰正在詢問着一個婦人。
那婦女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樸素,但發髻間的朱钗卻不是俗物。再看她的雙手,雖半掩在袖口中,但露出的指尖,卻不似尋常婦人那般的粗糙,看起來,日常也是會保養的。
聽見常泰詢問,那婦人哭得越發悲戚。刑如意瞄過去,卻發現那婦人雖哭得聲大,哭音兒裏卻沒有一絲哀痛。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家中有人亡故的模樣,倒是又幾分竊喜。
“常大哥!”
刑如意喚了一聲,走過去。
“如意,你來了!”
常泰無奈的瞟了婦人一眼,走到刑如意跟前:“早上我去找過你,李茂說你昨夜忙了一宿,剛剛睡下。如今,可休息好了?”
“嗯,已經休息好了。這又是什麽情況?光是聞見血腥氣,卻沒有看見死者。這哭哭啼啼的,又是何人?”
“是死者的妻子!”常泰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來的正好,這婦人從我們來,就一直哭到現在。無論我們問什麽,她所回應的,也都是這或高或低的哭聲,哭得我這腦子仁都疼了。偏偏,她又是個婦人,我們這些捕快幹瞪眼,也拿她沒辦法。這不,謝大人還在裏頭等着。”
常泰說着,又湊近了一些,低語道:“那男人死的蹊跷,十有八九跟這婦人有關。隻可惜,仵作驗了半天,至今也沒能找到可以指證她的東西。光是左鄰右舍口中所謂的風言風語,不足以作爲呈堂證供,你看看,能有什麽辦法,讓她開口嗎?”
“常大哥你先别急,我去問問看。”刑如意說着,走到了婦人跟前,“大姐,您好!我是刑如意,是衙門請的特别顧問,我想問問你,事發時,你人在哪裏?”
婦人原本掩面哭泣,聽見刑如意的話,愣了一愣。
“特......特别顧問?”
“哦,就是謝大人授權的,可以參與府衙辦案的編外人員。我說的這些,大姐您不懂,因爲您不是咱們官府裏頭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您也可以進去問問咱們謝大人。”刑如意說着,伸了伸手。正好碰見謝玄繃着一張臉從裏頭出來,刑如意立馬笑了笑,問了句:“如意前來協助辦案,謝大人可允許否?”
“我說這外頭怎麽一下子就安靜起來了,原來是如意姑娘到了。”謝玄說着,走到刑如意跟前,略微點了點頭:“此案有些蹊跷,就勞煩如意姑娘仔細的查一查,問一問了。本官衙門裏還有些急務要處理,姑娘這邊,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常泰說。哦,對了,那仵作雖然本事不大,但也給姑娘你留下吧,關鍵時候勉強能給姑娘打個下手。”
“如此,多謝謝大人了!”
“姑娘客氣了,應該是本官要多謝姑娘你仗義相助。此案若是了了,我請姑娘春風樓用席。”謝玄說着,又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上了府衙專用的馬車。
兩人間的對話不多,卻讓那婦人聽的一愣一愣。待謝玄走後,不等刑如意張口詢問,她便主動開了口。
“小婦人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姑娘您也是衙門裏的人。那個.....死的那個是小婦人的丈夫,是意外突發急症去的,算起來,已有十二天有餘。原本是已經下葬過的,哪知道......哪知道今天早上起來,竟看見這死鬼躺在門口。我心裏發慌,就叫了起來。也不知怎麽就驚動了官府,愣說我這夫君死的蹊跷。姑娘,您是明白人,您可得幫小婦人做主。這事兒,八成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可憐我的夫君,連死後都不能安生,硬生生被人給從墳墓裏刨了出來。您說,這人咋那麽狠心呢?”
刑如意聽着,又仔細看了看那婦人的臉。雖已年近四十,卻仍有些風姿。按照她自己所說,丈夫已經死了十多天,雖不是新喪,但她自己也還在守孝期間。一個守孝期間的婦人,悲痛尚未緩解,哪裏來的心情,塗脂抹粉,修飾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