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讓仵作,尋了一個人家,商量過後,當着衆人的面,将死者的腹部剖開。看到從其胃部取出的泥土時,那些滋擾尋事的百姓都靜默了下來。刑如意看了眼衆人,解釋說:“簡單來說,這算是一樁食物中毒事件,但與酒樓老闆無關,而是旁人所謂,目的就是爲了擊垮這家酒樓。大家想想看,如果這是酒樓老闆自己做的,對他又有什麽好處?況且大家吃的是麻油炒豬肝,如今剖出來的卻是觀音土,若非我們知道是有高人作祟,就憑這些,你們也賴不到老闆身上。對嗎?”
衆人面面相觑,當着新上任的官老爺謝玄的面,既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謝玄看準時候,出面講了幾句官場上慣用的安撫性的話,就讓衙役将那些圍觀的人群驅散,隻留下了幾個頭腦清晰,口頭表述能力較強的苦主,也就是那些食客的家人。
謝玄走到一個看似書生裝扮的青年跟前,問:“你家中是何人中毒?”
“回大人的話,是我的兄長與嫂嫂。兄長剛從外地回來,看嫂嫂日常照料家中頗爲辛苦,就帶着我們全家去酒樓中用餐。我爹我娘年紀大了,食用的都是一些較爲好消化,比較清淡的菜。我不喜豬肝,所以那道菜也沒有吃。我哥哥與嫂子吃的比較多,且嫂子愛吃豬肝,因此也中毒最深,眼下正躺在家中。我家小侄,還不滿三歲,現在整日守在嫂嫂床前啼哭,還請大人,爲我們做主!”
“在吃飯時,可曾發生什麽意外狀況?”
“回大人的話,不曾。我家中條件一般,像這樣的酒樓,也是第一次去。在吃飯并無什麽異常。如果要說異常的話,就是這道麻油炒豬肝似乎特别好吃。因爲一盤吃完之後,嫂嫂還在不停的誇,說廚子做的好。哥哥看嫂嫂喜歡,就點了第二盤。旁的客人,對于這道菜,似乎也特别的偏愛。”
謝玄聽到這裏,看了刑如意一眼,之後對書生道:“你剛剛所說的,本官都記下了,你放心,本官會給你們做主。至于你哥嫂的病情,本官雖無能爲力,卻可以推薦給你一人。喏,就是旁邊的這位刑姑娘。如意胭脂鋪的掌櫃,你應該聽過吧?”
“原來你就是如意姑娘!”書生聽見如意胭脂鋪幾個字,眼睛都亮了,忙走過來作揖:“姑娘的名字,小生是聽過的。不瞞姑娘,哥哥嫂嫂中毒之後,小生便去了劉掌櫃家裏。可惜,劉掌櫃自家中出事之後,就一直閉門謝客,小生懇求多次,劉夫人才勉強出來見了小生一面。與謝大人一樣,劉夫人也給小生說了姑娘的名字。可惜,小生去了幾次,都被鋪子裏的小夥計給打發了,說姑娘出了門,還未回來。小生原本想着,等會兒回去,再去胭脂鋪叨擾,不曾想,姑娘竟真是在忙,而且就在府衙當中。”
那書生說完之後,竟又是深深一拜:“還請如意姑娘,看在我那可憐的小侄份上,救一救我的哥哥嫂嫂。”
“你放心,我會救的。不爲别的,就爲你們母慈子孝,夫婦恩愛,叔嫂融洽。況且,我的義子也才三歲,我知道孩子對一個母親的依戀,所以就算不管旁的人,你家的事情,我也是會管的。”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書生說着,連連道謝,同時人也向後退去:“小生這就回去與爹娘說。自從哥哥嫂嫂中毒之後,爹娘也是幾日未曾安睡,心裏始終焦灼着。姑娘放心,小生去去就回,也不進府打擾姑娘,就在府門外候着。”
“不必了,你家地址,常大哥與小盛子他們應該知道,到時候,我自己過去就成。你爹娘,哥嫂,還有小侄都需要你照顧。我這邊,你放心,今個兒上午,肯定會過去的。”
“如此,多謝姑娘了!”那書生說完,竟顧不得往昔的形象,輕撩起外袍,就趕緊的跑了出去。
待書生走後,刑如意這才與謝玄說道:“府衙中的事情,如意能做的不多。眼下,如意能夠幫的地方,都已經盡量的去幫了。至于旁的,是謝大人您的分内事,如意也不便多嘴。謝大人若是沒有别的吩咐,如意就告辭了,畢竟剛剛允諾了常大哥,要幫忙去看那些病人。”
“如意姑娘肯幫忙看病,對于本官已是極大的幫助。本官在這裏,也代百姓們,謝過姑娘了。”
“謝大人客氣,如意允諾的隻是常大哥,并非大人。況且,這病如意也不是白看的,還是要适當的收些銀兩。畢竟我胭脂鋪賣的隻是胭脂水粉,這看病用的器具,熬藥用的藥材,也都是現買的。對了,這些銀子,若是病人家屬不肯付,大人的府衙可能代爲支付?”
“既是我任上的事情,本官自是要出一份心力。”謝玄說着,命管家取了五百兩紋銀過來:“這五百兩,是我個人的,與府衙的銀庫無關,姑娘暫且拿去使着。倘若不夠,可随時回來領取。上萬兩的銀子,謝玄興許拿不出來,兩三千兩的銀子,擠一擠,還是能有的。”
“如此,倒是如意應該代那些百姓,謝謝大人您了。您放心,如意雖然貪錢,但這筆銀子肯定不會挪爲私用。若是還有結餘,就代大人接濟那些窮苦人家了。想來,大人您愛民如子,也一定不會反對的。”
謝玄笑笑沒有說話。
刑如意從管家手中接過銀子,轉交常泰:“如意隻管看病,采買的事情,就交給常大哥你了。剩下的銀子,也請常大哥代爲轉交那些貧苦百姓,就說是謝大人的體恤銀子。暗中給就行,否則,隻怕不到天黑,謝大人的府衙就會被要銀子的人給團團圍住了。”
常泰接過銀子,看了眼謝玄,說:“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會辦妥。”
刑如意與常泰兩個,一唱一和,出了府衙。狐狸一如往常,閑散如雲,悠閑如風,仿佛隻是跟在刑如意身旁,做一個美麗的陪襯。
待三人走後,謝玄這才朝着旁邊問了句:“調查的如何?”
一身白衣的魅影出現在距離謝玄不遠的地方:“回大人的話,這位姑娘的确是在城中開胭脂鋪的。屬下也曾查過這位姑娘的來曆,但就跟她身旁的那位殷公子一樣,都十分的神秘。
另外,屬下還查到,這位姑娘與她身旁的那位殷公子是兩年多前到的洛陽。随後開了這間如意胭脂鋪,起初生意十分清冷,直到惡媳串通奸夫,毒殺婆婆,害死相公的病案發生,才逐漸被人所知。再往後,這胭脂鋪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但這位刑掌櫃所做的事情,卻是越來越雜。
妯娌村,屬下也去過。的确如百姓所說的那樣,是有妖邪作祟,也是這位刑掌櫃出手,才将事情了解。但外間也有傳言,說真正會法術,能驅妖邪的并非這位姑娘,而是她身旁的那位殷公子。隻是殷公子懼内,爲人也低調,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剛剛你可有注意到那位殷公子?”謝玄再問。就在剛剛,第一次見到殷臣司時的那種感覺仿佛再次出現。院子中,明明就站着殷臣司、刑如意與常泰三個字。可他自然而然的就将殷臣司給忽略掉了,仿佛在三人離去之前,殷臣司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注意到了!但屬下也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屬下刻意去看時,就會看見殷公子站在那裏。可若是不刻意,他就像是從屬下的視線中消失了一樣。如此出色,卻又如此沒有存在感的人,簡直就是天生的忍者。”
“原來不光我一人有這種感覺。”謝玄的眼眸暗了下去:“這兩個人的背景,你再去給查。一個連你都稱贊的男人,隻怕比我想象當中的,更不簡單。”
“屬下明白,屬下會再去調查。”魅影說着,又隐匿了起來。
“等一下!”
“屬下在!”魅影顯身。
“那位刑姑娘對于銀錢是否有特殊的偏愛?”
“大人想問的,是不是那位刑姑娘,如她自己剛剛說的那般貪錢?”魅影反問,見謝玄微有不悅,忙低頭:“從屬下的調查來看,那位姑娘的确很愛錢,且她鋪子中的胭脂水粉定價也都比旁人要高出許多。屬下從不用這些東西,所以也不清楚,是否真如外間傳言的那樣,是一分價錢一分貨。不過,這位姑娘,雖愛錢,做的卻也都是你情我願的,明面兒上的正常買賣。”
“我知道了,你去吧!”謝玄說着,揮了揮手。
魅影點點頭,再次消失。
見魅影隐去,謝玄這才又喚了管家過來,問他:“可曾問過,莫道長,還有幾日才能回京?”
“回老爺的話,老奴兩日前已經飛鴿傳書,按照時間推算,應該今日就能收到回信。眼下還早,老奴尚未見到飛鴿。”
管家的話音剛落,一隻白鴿咕咕叫着,落在了房頂上。
謝玄瞄了一眼,竟使輕功,躍上房頂的同時,也将那隻白鴿握在了手中。白鴿腿上,還捆綁着一紙黃符,一看就是那位莫道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