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洛點點頭,坐着沒有動。
刑如意撩起一縷發絲,仔細的看了看,白發本身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跟正常人的頭發一樣,隻不過是白的而已。她暗中凝氣,再以鬼眼視之,發現白發上缭繞着一股若有若有的霧氣,這種輕如煙塵的白霧,刑如意在狐狸身上也曾見過,隻不過那霧氣更重,且多是在他幻化成狐狸的時候才會有的。
難不成這洛洛也是山中精怪所化?
又仔細的分辨了一番,發覺并非如此,眼前的洛洛跟她一樣,都隻是個凡人。
“姑娘可瞧出什麽來了?”
“暫時沒有!”刑如意松開那一縷發絲,“如意有個冒昧的請求,不知洛洛姑娘可否留下一根白發給我。說實話,你這怪症,如意也是頭一回見,需要仔細的研究研究,然後才能給姑娘回複。至于這能否白發變青絲,如意當下也不敢應承,隻能說,一切盡力!”
“如意姑娘不必勉強,洛洛這白發,自小跟到大。爹和娘親活着時,也沒少爲了洛洛費心思,這天下的名醫也看了許多,都是束手無措。今日,洛洛與平哥前來,也不過是想要再嘗試一下,姑娘若能相助,洛洛自是感激,姑娘若也沒有辦法,洛洛也不勉強。一切都是天意,洛洛并不覺得有什麽,隻是平哥心中,難免要失望了。”
“不會的,就算治不好,我方平也會娶你洛洛。大不了,我們日後還隐居山林。”方平握住洛洛的手:“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方平還是懇請如意姑娘你盡力!”
“這是自然!”刑如意點點頭,指了指洛洛的頭發:“隻需一根,洛洛姑娘可舍得?”
洛洛笑了,爽快的扯下兩根頭發,遞到刑如意面前:“莫說是兩根,就是這滿頭的白發,洛洛也舍得。隻是洛洛變成了光頭,隻怕會被人當做尼姑,再也不敢跟平哥同行了。”
“不要緊,你若變成了尼姑,我就去做和尚,将寺廟也建在你的尼姑庵旁邊。總之,生生世世,我方平都是要陪着你的。”
刑如意咋舌,原本她以爲自己跟狐狸就夠肉麻的了,如今聽了别人的情話,才知道自己往日與狐狸說的遠遠不夠。
與方平和洛洛約定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刑如意就将兩人給送出門去。轉身時,看見狐狸,一身白衣,出塵若仙的斜靠在門上,擡着一雙亮亮的狐狸眼睛看着刑如意。
“那兩個人,不一般!”
“你也嗅出不同來了?”刑如意晃了晃手中的兩根白發頭:“我仔細瞧過,那洛洛隻是個尋常的凡人,身上既無鬼氣,也無妖氣,倒是這白頭發上,若有似無的沾了一些仙氣。難不成,她是神仙下凡,渡劫來的?”
狐狸搖搖頭,走上前去,将刑如意手中的那兩根白頭發拿了過來。他先看了一眼,跟着将頭發放到掌心,一縷火苗自掌心而燃,白發絲絲,變作一縷青煙。
“可瞧出什麽端倪來了?”
狐狸點點頭:“是我九尾狐族的伎倆,不過是尋常的詛咒罷了。”
“果然是跟你們這些狐狸有關系的,快說說看,好端端的你們狐狸幹嘛要詛咒人家一個小姑娘。”
“真想知道?”狐狸挑眼。
“廢話,當然想知道!”刑如意斜了狐狸一眼:“若是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我怎麽幫人看病,怎麽賺銀子。沒有銀子,我拿什麽來娶你這隻俊俏的狐狸?”
狐狸搖頭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想知道的話,就吻我一下!”
刑如意聽話的上前,張嘴,卻是在狐狸的臉上輕咬了一口:“喏,吻一送一,你賺大發了,趕快告訴我!”
狐狸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将剛剛從白發中獲取到的信息,告訴了刑如意。
世人都說,狐狸記仇,其實也是真的。說起來,這洛洛之所以青絲變白發,也跟她的娘親有關。
洛洛的娘親在懷着洛洛的時候,曾多次上山拜佛。有一回,突遇大雨,便在半山腰的一座土地廟裏避雨。電閃雷鳴之時,恰好遇見了一隻渡劫的狐狸。那狐狸,是紅白雜生,全身紅毛,卻隻有頭部是白的。洛洛爹心善,就将那狐狸護到了身下,幫她渡過了一劫。誰知,那樣的場景,卻引得洛洛娘親醋味橫飛,指着剛剛渡劫完畢的狐狸說了句:“我從未見過這般難看的狐狸,好端端的,竟生了一頭白發!”
洛洛娘親,原本也是無意的,這話更是随口一說,可狐狸卻記在了心裏。隻不過念着洛洛爹的恩情,當即沒有發作。
數月之後,洛洛降生,狐狸爲報恩情,就帶着禮物前去。此時,她已渡劫完畢,幻化成人。乃是一個紅衣翩然,白發飄飄的美女。這洛洛娘見了,居然将狐狸當成洛洛爹的相好,問都不問一句,就命人給趕了出去。這狐族的心胸,原本就不夠大,連番遭遇這樣的事情,心中難免會有些怨氣。
這洛洛呢,也是應劫而生,因前世作孽太多,所以今生今世乃是天煞之命,孤星之運。用俗話來說,就是克父克母克親克友克夫克子的六克之命。狐狸惱怒洛洛娘親,又想報答洛洛爹的恩情,所以就想在洛洛滿月這天,取了她的性命。洛洛口中所說的那陣大風,也就是這麽來的。
誰知,洛洛落地之時,她爹卻突然沖了進來,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将其抱住。并且懇請上天,保佑自己的女兒,也就是洛洛一生平安。狐狸雖修成了凡人,卻不懂凡人的感情,她隻知道,有恩要報,有債要償,既然洛洛爹唯一的心願,隻是讓女兒平安長大,她又怎能要了洛洛的性命。甚至爲了逆天抗命,讓洛洛爹可以跟洛洛多相處幾年,不惜耗費自己百年的修爲,幫洛洛的爹娘延續生命。
爲了索取回報,也爲了給洛洛娘一個教訓,所以她取了洛洛的青絲,給洛洛下了一個白發咒。
刑如意聽了,吐吐舌頭:“你們這些狐狸的心呐,也是夠糾結的。明明人家救了她,她卻因爲人家娘子的一句話就嫉恨上。明明是去報恩,結果卻要殺了人家的女兒。殺就殺吧,中途還猶豫了,就因爲恩公不想自己女兒死,所以就賠上自己百年修爲。修爲給了也就給了,還索取回報,還給恩公的女兒下白發咒。”
“你們人類的心就不糾結嗎?”狐狸說着,輕輕一吹,那燃盡的白發粉末便四散而去。
“糾結,當然也糾結!”刑如意誠懇的回應着:“與你們狐族比起來,我們人類大概才是這個地球上最爲糾結的生物。對了,既然你已經知道這是白發咒,是不是也知道揭開咒語的方法?”
“解與不解,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如果不解開咒語,洛洛就沒有辦法跟方平成親,如果不能成親,他們兩個人得多傷心。”
“我倒覺得不能成親,反而是好事!”狐狸将手背在身後,擡眼看着外頭潇潇而落的秋雨。
“那我們之間,是不是也要永遠不成親?”刑如意擡起手,戳了戳狐狸的背。
“我們跟他們不同!”狐狸轉身,捉住刑如意不太老實的手,目光溫柔的注視着她:“我們之間,存在的是狐仙跟凡人之間的問題,隻要解決了這個問題,天南海北,青丘人間可以任由我們遨遊。”
“那方平跟洛洛之間呢?他們之間的問題更小,隻不過是一頭白發而已。隻要方平不在意,隻要他說服了自己的家人,這個問題就沒有了。”刑如意悶悶的說着,冷不丁被狐狸用手指彈了下額角。
“往日那般聰明的如意,今日怎麽變得傻乎乎起來。還記得我剛剛說過什麽嗎?”
“說過什麽?”
“這洛洛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倘若她跟方平成親,那麽方平就會變成她的丈夫,方平的爹娘,就會變成她的公公婆婆。長則三年,多則一年半月的,這些人都會因爲她命中的煞氣,而一一的離去。你覺得,這個結果,對于他們來說,是好還是壞?”
“這世上真的有克父母,克丈夫,克孩子,甚至克公婆這種事情?”
“天煞孤星,位于北鬥七星第四顆與第七顆連心的中垂線上,民間也稱爲掃帚星。擁有這樣的星命,注定了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禍害,且注定一生孤獨。”
“可有辦法化解?”
“有是有,但各人有各命,即便同是天煞孤星,這命運也是不同的。尋常的天煞孤星,可以通過佩戴法器,修身行善、增加福報來進行化解,可他們之間,不光是天煞孤星一個問題。”
“我想起來了,你剛剛說過,他們兩個,都不一般。”刑如意看着自己的指頭:“難不成他們一個是天煞孤星,另外一個是殺破狼。我記得,相書裏說過,天煞孤星和殺破狼合稱爲兩大絕命,而殺破狼屬于紫薇鬥數,是紫薇命盤中的一個格局,屬于七殺、貪狼、破軍三星的合稱,與天煞孤星一樣,都屬于窮兇極惡的命象。”
“不!那方平的命象極其一般!我所說的不同,是指别的。”
“還有比天煞孤星命象更可怕的存在?”
“一體雙魂,命中有命!”狐狸淡淡的說着:“那方平,就是一體雙魂,命中有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