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到王氏叫喊聲趕過去的村民卻說,當時王氏站的地方,距離井口很遠,而且井很深,從上往下看,很難看清楚水井裏頭的情形。村民們打撈巧巧,也是先将井裏的水提上來了很多之後才發現的人。但這種要人命的事情,大家夥兒都沒有在現場目睹,也不敢随便亂說。
面對王氏的狡辯,常泰很郁悶,但臉上并未顯露出來什麽。随後,又問了妹妹的事情,王氏照舊,也一口咬定,妹妹是病死的,但常泰看得出,王氏有些心虛。
但凡心虛之人,肯定内心有鬼,所以回到城中之後,常泰又去找了刑如意。
“你說,你在井口邊緣的地方,發現手指抓撓的痕迹?”刑如意一邊搗着草藥,一邊問着。
常泰點點頭:“是的,如果那是巧巧墜井前留下的。我們可以做這樣一番推論,那就是她墜垂落之前,一定進行過掙紮。但奇怪的是,既然有掙紮,爲什麽沒有喊救命。”
“因爲時間不夠!”
“什麽?”
“如果是失足滑落,那麽在墜落之前,巧巧可能會經過一番掙紮,因爲這是人在遇到危險時的下意識反應,也可以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就像常大哥你一樣,如果有人從背後拍你,你一定會下意識的去拔劍,這就是你的本能反應,但在做出本能反應的同時,你也的大腦也會進一步的做出判斷。例如這個拍你的人,是你熟悉的人,那麽他的動作,身上的氣息甚至發出的聲音,就會第一時間傳遞到你的大腦,這個時候,你拔劍的手就會快速的松開,并且同樣做出友好的反應。可如果這個人是你不熟悉的,你的身體也會自動做出應激反應,例如轉身,閃躲,同時你的劍也會第一時間對向那個人,我說的對嗎?”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說的東西,什麽應激反應之類的,但我的确會做出你描述中的動作。”
“這就是了,如果巧巧是自己失足滑落井中的,那麽依照巧巧的身高和普通水井的寬度,她在滑落之前,身體就會搶先一步做出反應。可如果不是她自己失足滑落,而是被熟悉的人給推進去的呢?”
“被熟悉的人推進去?”
“不是失足滑落,那麽她的身體就不會提前做出危險反應,因爲在那個意外出現之前,她是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同樣的,如果那個推她下井的是自己很熟悉的人,身體對于危險的應激反應也會跟着慢一拍。我們可以做一個假設,假設是王氏趁着巧巧在井邊打水時,将她推進井裏的,那麽巧巧在落井時,雖然也做出了本能反應,但這個反應,僅僅是試圖用手抓住井沿,而根本就來不及呐喊救命。因爲她的電腦,在下達救命的口令之前,她已經落到水裏了,井很深,就算她喊了,别人也是聽不見的。”
“可這都是我們的猜測,王氏很聰明,也很刁蠻。如今巧巧已經死了,連屍體都不見了,我們就算知道她的嫌疑最大,也沒有辦法。”
“這可不像是我熟悉的常大哥!”刑如意搖搖頭:“雖然巧巧的屍身不見了,但不代表着巧巧不在了呀。”
“這是什麽意思?”
“常大哥你可有聽過招魂?”刑如意停下手中的活兒,擡頭看着常泰,幽幽的問。
“招魂!”常泰隻覺得莫名的一涼,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經過胭脂的事情,他對于鬼神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定的接受程度,這時候聽刑如意問他,心裏隐隐的也猜到些什麽,于是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辦法找到巧巧的鬼魂,然後追問她當日的情形?”
“這招魂,在民間又被稱爲招魂術,很多地方的人都會,但是方法各不相同。有些是通過靈媒,在施法之後,讓鬼魂附身在靈媒身上,通過與靈媒交談,來了解真相。有些則可以通過施法,讓自己與鬼魂直接溝通。”刑如意說着,眨了眨眼睛:“我也會招魂,隻不過我的方法,卻剛剛所說的這兩種又有些不同。”
“何處不同?”
刑如意對着常泰勾勾手指,等他走近了,便俯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常泰的表情,随着刑如意的話語,變得越來越奇怪,最後他忽然擡頭,問了句:“這樣也可以?”
因爲是突然擡頭,刑如意猝不及防,因此,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常泰的嘴唇幾乎已經碰到了刑如意俏挺的鼻尖。常泰臉一紅,忙後退了一步,一顆心亂七八糟的跳着,連看都不看刑如意,嘴裏說着:“抱歉,我并非故意的。”
刑如意吐吐舌頭,心說,也隻有這盛唐的男人,才會如此知禮儀吧。
“常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你隻是被我剛剛所說的内容給吓到了,又不是故意要占我便宜。”
聽到占便宜三個字,常泰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處,他忙擺擺手,見刑如意一臉的俏皮,又知她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于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斂了心思,将話題重新拉到巧巧墜井的事情上去。
“你剛剛所說的那些,真的可行嗎?”
“行與不行的,總要試試。萬一成了,豈不是還了衆人一個真相。若是不成,對于咱們來說,也沒什麽損失。”
常泰想了想,也覺得刑如意這話說的有理,随即起身告辭:“那我現在就去辦!”
“巧巧的事情,讓小盛子去就行了,他慣于做這些事情,熟門熟路。至于常大哥你,我覺得還是找個時機,讓仵作去驗驗巧巧的那個妹妹,她的名字,也是叫妹妹對吧?我總覺得,她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的病死,也是夠蹊跷的。”
“我也覺得蹊跷,好端端的一個人,無病無災,甚至毫無征兆的就突然病死,顯然不合常理。”常泰蹙了眉:“可是,我聽說這妹妹與兵部侍郎李泰的小兒子李虎締結了冥婚,屍身并不在王家。”
“是不在王家,在你們京師衙門的義莊裏。”殷元啃着個大雞腿,邁着兩條小粗腿,晃着從外頭走了進來。
刑如意兩個大步邁過去,直接用手揪住了殷元的耳朵:“說,什麽時候出去的?”
“早上爹爹出門,娘親你還在睡覺的時候!”
近一段時間,狐狸一直帶着殷元上山捕獵,可做惡的妖精鬼怪原本就不多,在抓完了附近幾座山頭上的妖精鬼怪之後,殷元又開始了餓肚子的日子。狐狸嘴上不說,心裏還是疼着殷元的,所以隻要得空,就四處搜羅。刑如意知道狐狸辛苦,所以這些日子,也很少膩着他。至于殷元,他原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兒,别說是洛陽城,就是整個天下,神、人、魔、妖幾道加起來,能占他便宜,要他命的也不多,所以刑如意向來很放心,基本屬于散養。
這會兒,見他冷不丁的從門外進來,出于娘親的本心,還是難免會小小的那麽擔心一下,雖然她表達擔心的方法,跟大多數操心的,恨鐵不成剛又沒有什麽高招的普通娘親們很像。
“去了哪裏?都做了什麽!”
“也沒去哪裏啊!”殷元委屈的嘟着嘴:“就早上出去溜達,聽說兵部侍郎家的兒子要冥婚,新娘子就停在京師衙門的義莊裏,我好奇,就去看看。”
“看什麽?”
“看看那新娘子漂不漂亮!”殷元說着,還咬了一口雞腿:“我聽說,那兵部侍郎家的小兒子是個病秧子,再說那侍郎大人長的也不好看,萬一這新娘子長得好看,嫁給他,豈不是挺委屈的。”
“這該是你操心的事情嗎?”刑如意哭笑不得,用手指戳了戳殷元的額角:“你才多大點兒,知道什麽是好看,什麽是不好看嗎?”
“當然知道!”殷元皺皺鼻子:“倘若有娘親你的三分容貌,那就算是好看,若是沒有,那就是不好看。”
“得!”刑如意蹲下身子,用手捏了捏殷元胖乎乎的小臉蛋:“你這馬屁拍的深得娘心,算了,玩去吧!”
殷元賊兮兮的一笑,擡頭看着刑如意,小聲的問了句:“娘親難道不想知道,那新娘子長得如何?”
“不想知道!”一瞧殷元那賊眉賊眼的樣子,刑如意就知道他肯定在心裏盤算着什麽鬼主意。這會兒常泰還在,她又不能放手收拾這小子,所以幹脆不理他。可殷元顯然不那麽想,他踮起腳尖,拿着雞腿在刑如意的跟前晃了晃:“說實話,那新娘子雖然不及娘親長的好看,但比娘親你年輕的多。正所謂,年輕就是資本,而娘親你的資本,已經快花完了。”
刑如意眯了眼:“你說什麽?”
“我說,比娘親小的姑娘,都定親了,娘親你到底啥時候才能嫁給爹爹?對了,如果爹爹再拖延的話,你就嫁給常捕快好了,我不介意也認他當爹的。”殷元說着,沖常泰擠了擠眼睛,說了句:“常捕快,加油哦,殷元支持你!還有,我爹爹他今天不在!”
話音剛落,一粒花生米準确無誤的砸在殷元的腦門上,接着一道白影旋過,落在了刑如意的身旁,悠閑中卻帶着一絲霸道的聲音自刑如意的頭頂上傳來。
“誰說我今天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