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村長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數落着自己的親生女兒,還不時的向長公子賠罪。長公子雖心生疑惑,可秀秀與秀禾,原本就隻差一個字,加上自己眼前的,的确是深愛的秀秀無異,于是也就信了村長的一番說辭。
家中鬧了鬼,魏家老爺自是心中不安,于是花大價錢從京城裏請了位道士,而那道士恰恰就是坐在這裏說故事的莫須有。
“魏家請了你?”刑如意一急,一顆幹果被卡在喉嚨中間,差點兒把自己給噎死。
“不錯,魏家請的那個人,是我。”莫須有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認。隻不過才認下,手中剩餘的,還沒有來得及吃的幹果就又被刑如意給奪了回去。
“姑娘這是爲何?”
“助纣爲孽的道士不配吃!”刑如意冷哼一聲,用手指戳戳了殷元:“待會兒,等他講完了故事,就幫娘親滅了他。”
莫須有那雙原本細長的眼睛,頃刻間睜大了。偏偏,刑如意還覺得不過瘾,又對着殷元做了解釋說明:“也不用太麻煩,就剝了他的臉皮就好,正好拿回去給我做血胭脂。想來,這京城中應該不止姑娘愛美,男子愛俊俏的也不少。”
莫須有笑容微苦,說了句:“姑娘,能靜心的聽小道把故事給說完嗎?”
“說吧,反正天亮之後我才能做胭脂,你還有個把的時辰可以說故事。”
“小道的臉皮,并不英俊!”莫須有說着,抹了把自個兒的臉,接着說正題:“來到魏村之後,小道首先注意到的是這裏的風水。此地,山勢如流水,一直往下降而不起,就是生人也像是死鬼附體,原本是不宜居的,但魏村多是手藝人,這建村之初,也請了高人,整個村莊的走勢,正好借地勢而生,因此這近百年來,魏村才能相安無事。”
“但,秀秀死了。”刑如意靠坐在狐狸身上,眼角餘光卻瞟向村子的一角。
“是的,秀秀死了,而且死的還十分凄慘。死後,不僅被人剝去了臉皮,連同身份也一并被人奪了去。若說心中無怨,就是小道,也不會相信。”莫須有說着,趁刑如意不備,偷偷從她手中拿走一顆幹果。“所謂道之道非常道,作爲修道之人,也須有大是大非之心。這魏家的事情,原本就是由魏家自作孽而起,秀秀讨要自個兒的臉皮,也在情理之中。小道見那秀秀,并無傷及無辜的心,于是就借口此事難爲,悄悄的走掉了。”
“奸道!”
“錯!是明道,明白事理,明白孰是孰非的修道之人。”
“那後來呢?”眼瞧着手中的幹果将要吃完,而東方隐約已顯出白色來,對于莫須有口中的這個故事,刑如意覺得也是到了結尾的部分。
“後來的事情?後來的事情,小道就不知道了。”
“什麽?”刑如意火了,指着莫須有的鼻子道:“故事講到大結局了,你居然告訴我,你不知道!殷元,幫爲娘好好拾掇拾掇這道士!”
小殷元摸摸肚皮,虎視眈眈的盯着莫須有。莫須有隻覺得後背一涼,忙補充說:“姑娘莫急!姑娘莫急!這後面的事情,小道也不是不知道,隻是道聽途說的成分多些,當不得真,因此猶豫着,不知是否該說。”
“你前面講的,又有那些不是道聽途說?”
“至少魏家請小道前去做法這段兒不是道聽途說,是小道自個兒經曆的。”莫須有拱手,一副要爲自己正名的嚴肅模樣。
“我還是頭一次将拿人錢财,卻不爲人消災說的這麽清新雅緻的。”刑如意皺皺鼻子:“我隻想知道,那些人最後都怎麽樣了?有沒有惡有惡報?”
“聽聞,小道走後,魏家又尋了旁人來捉鬼,隻是那道士道行不夠,鬼沒有捉着,反倒丢了自個兒的性命。秀秀見狀,難免生氣,于是總在魏家轉悠,若是遇到月高風黑的夜晚,就頂着那張沒有臉皮的臉出來吓唬吓唬人。這不經吓的,一下子就給吓死了,這驚吓的,被吓過兩回之後,也就瘋癫了。”
刑如意的嘴角微微一抽,“講重點!”
“秀禾死了!”莫須有簡潔明了的吐出四個字來,眼瞧着刑如意恨恨的眯了眼睛,忙又張口說道:“大公子輾轉從旁人口中得知了真相,這才明白,自己所娶的那人并非真的秀秀,而是魏村長家的小女兒,那個自小就唯唯諾諾跟在身後的秀禾。他惱恨自己父親的欺騙,也心疼秀秀的遭遇,于是将一腔怒火全部發洩在那制作血胭脂商人身上。聽說,大公子斬殺了那名商人,并且還将他的頭顱給割了下來,之後便不知所蹤。有傳言說這大公子帶着秀秀的屍骨遠離故土,隐居塞外。也有所,這大公子和魏家的人一樣,都被秀秀的鬼魂給帶走了。不管傳言如何,總之這位大公子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魏老爺自食惡果,活活被秀秀給吓死了。至于那個收留秀秀的魏村村長,則被吓成了瘋子。據聞,早些年時,還有人在魏村見過他,隻是混的挺慘的。”
“然後呢?”
“什麽然後?”莫須有擡起頭來,一臉迷瞪的看着刑如意:“已經說完了。”
“騙鬼呢?”刑如意指着眼前的村子:“你不要告訴我,前面荒墳坡中那個魏村的界碑是假的。還有,這個兵工廠和魏叔謀又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姑娘是問這個。”莫須有起身,伸了個懶腰。
“秀秀的事情發生之後,魏村中人人自危,唯恐哪一個深夜就被秀秀的冤魂帶走。于是,在另外一個半吊子道士的建議下,舉村搬遷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方。姑娘應當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魏村風水。這地方,原本就是不适合居住的,原來的魏村之所以能夠相安無事,是因爲村子本身經過了高人的指點,如今這随随便便的一搬,就注定了日後的不太平。一場大火,魏村盡數被毀,莫說是活人,就是死鬼也不曾留下幾個。”
“魏叔謀呢?他又是怎麽回事!”
“魏大人的事情,想來這位上仙應該是清楚的。”莫須有眼眸一轉,轉到了半響都不曾開口的狐狸身上:“小道深知這魏村不宜人居的真相,隻可惜,世人愚鈍,但凡真話,都不見得喜歡聽。事情發生之後,這魏村俨然成了十裏八鄉有名的鬼村。小道也是懷着一顆仁慈之心,這才想出了用兵工廠的戾氣來鎮壓此處陰邪之氣的法子。雖不去根兒,但好歹能治一治這表。哪曾想,這人算終究不抵天算,竟出了黃皮子給魏叔謀送嬰兒盅的事情。如今被這麽一鬧,這魏村,怕是連魏家人都不敢居住了。也好,事情總算是有了個了解,至于這陰邪之地,依小道的意思,封了就是。”
“依你所說,那兵工廠能夠制造鬼器,也是假的了?”刑如意挑眉。
莫須有嘻嘻一笑,看向刑如意:“若我說是真的,姑娘你信嗎?如今乃是盛世,四海升平,就算這兵工廠裏能夠鍛造出鬼器來,姑娘覺得朝廷可有使用的地方。”
“無風不起浪,若沒有此事,何來的此種謠言?”
“姑娘身居民間,自然不知這朝堂上的事情。不管是作爲地方官員,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做任何事情,總要找個由頭。無端端的在這鬧鬼之地建一座兵工廠,若是沒有個神秘點兒的說法,如何服衆?再者,此地身爲不詳,若不說的可怕些,難免會有好奇之人前來探訪,到時候再丢了性命,隻怕此處的陰氣更勝,壓都壓不住了。”
“你倒是好心,可如今這地方死的人更多!”刑如意指着遍地的碎屍:“天亮之後,這遍地的死屍你又該如何隐藏?傳了出去,隻怕要比當年的鬼村,更讓人覺得心慌。”
“姑娘所說的這些,原本也正是小道所憂心的,所以這大半夜的才會來到此處。可今夜的運氣,似乎不錯,不僅遇見了上仙,還遇見了姑娘和這位小公子。”莫須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狐狸道:“這點小事,想來上仙已經想到了較爲妥帖的法子,小道這裏,就不給諸位添麻煩了。”
莫須有說着,竟要離開。
刑如意身形一晃,擋在了他的前頭,看着他細長的眼睛道:“還有件事情,你似乎是給忘了。”
“姑娘是說墳地裏遊蕩着的那個?”莫須有擡眼,看着刑如意臉上的屍斑,幽幽的說了句:“剛剛的故事,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如若記得的話,應當知道,那秀秀是被剝了臉皮的。”
“什麽意思?”刑如意一愣,覺得自己被這道士給繞進了某個圈子裏。倒是一旁的狐狸,先行反應了過來。
“他的意思是,那隻鬼,并非當日的秀秀。”狐狸眼眸一暗,将手伸向村子的一角,厲聲說道:“還不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