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心知狐狸這是在故意敷衍自己,她也懶得再繼續追究,隻看着那鍋甜湯問了句:“我能喝嗎?”
“你想喝嗎?”狐狸不答反問,唇角上揚,七分逗弄,外加三分邪氣,越發笑得像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想喝!”刑如意舔舔嘴角,狐狸寵溺而無奈的笑了。他摸摸刑如意的頭,說了句:“想喝就喝吧!有我在,那些水鬼也奈何不了你!”
“水鬼?”刑如意抱住狐狸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說,你是不是打算用我來釣鬼?”
“害怕嗎?”狐狸問。
“我需要害怕嗎?”刑如意傲嬌的揚着下巴,松開手,喝湯去了。
黑夜鋪開一張無邊的網,吞噬了天邊最後一絲亮色。烏雲在鉛黑的蒼穹裏奇異的翻滾着,隐約的閃電如鋸齒龇出森森白牙。刑如意咕哝着翻了個身,沒有摸到狐狸柔軟而溫暖的身體,于是迷迷糊糊的坐起,揉了揉眼睛。
狐狸一襲白衣,站在一片斑駁的月光之中,偶有閃電劃過,雪白的衣衫無風而動。
“殷臣司,你在做什麽?”刑如意下意識的喊出狐狸的名字,隻因彌漫在空氣中的詭異氣息,讓她隐隐覺得後背有些發涼。狐狸的名字,帶着一股莫名的安全感,隻要喊出來,那股涼意就淡了許多。
聽見刑如意的聲音,狐狸轉身,走了回來。他用手輕輕攏住刑如意略帶微涼的身體,說了句:“我在!不要擔心!”
“我知道!”刑如意貪戀的環抱住他的腰,目光卻依舊盯着窗外:“有事情發生了對嗎?”
“噓!聽!”狐狸說着,手臂又收緊了些。
一聲孩子尖利的啼哭響徹整個夜空,在冰冷的夜裏回蕩......
刑如意一驚,習慣性的去看殷元。小小的竹床内,殷元不悅的睜開眼睛,委屈的扁了扁嘴。
“乖!别怕!”刑如意用手拍拍。
殷元皺皺鼻子,一副我沒有怕,你不用安慰我的模樣。
刑如意忽的想起,殷元他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子,鬼胎魔魂,大約他才是這世間最爲可怕的存在。默默在心中輕歎了口氣,轉身,擡頭,看着狐狸。
“是水鬼?”
狐狸點了點頭。
“我們出去看看吧!”
狐狸搖頭,指了指自己:“我不能出去!”
“我明白!放心,我自己會小心的。”刑如意莞爾一笑,借機在狐狸唇上吻了下。
狐狸,是狐仙。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大,但從之前那些妖精鬼怪的反應來看,一定不簡單。但凡強大的妖都會擁有強大的法力,而那些妖精鬼怪們的嗅覺又都十分靈敏。狐狸出馬,隻怕還沒接近真相,真相就已溜之大吉。
狐狸做的那鍋釣鬼湯,大抵也是這個意思,由她出馬,由他斷後。刑如意十分滿意狐狸的這個安排,她從來都不希望,自己被他安然的保護在狐狸尾巴下。
月光穿過重重樹影,在黑墨無邊的地上映照出一個淺白的斑點。街上很是安靜,默默流露出孤寂的味道。店鋪門口的燈,大多還亮着,從或新或舊的燈罩中時不時閃出微弱的光。那些光有些奇異,一會兒白,一會兒黃,總是黯淡啞光。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隻蛾子在追逐燈源,不斷拍打在燈罩上。飛蛾撲火,自取死亡,卻偏偏,追逐光亮,又是這些蛾子一生的夢想。
刑如意靜心凝神,以鬼識在暗夜中搜索着。濕冷的氣息從路面上逐漸鋪開,帶着孤寂與冰涼,毫不留情的裹走刑如意身上僅存不多的體溫。不一會兒,足音漸漸靠近,她回頭,見到模糊不清的黑影正對着她,疑惑的眯了眯眼,仔細一瞧,正是白日所見,常泰通緝令上所畫的那個人。
刑如意戒備的後退了一步,剛想開口,卻發現那個男人似瞧不見自己,而是目光鬼祟的在街面上尋找着。
“看不見嗎?”刑如意靠近了些,在男人跟前揮了揮手。果然,男人的目光是越過她的。
刑如意郁悶了,因爲眼前的情形,讓她一時無法判斷,究竟是這個男人的問題,還是她自己的問題。
來不及多想,腳步已自動随着男人移動,由主街進入了暗巷。
男人的行蹤越發的詭秘,連帶着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豐富起來。聽着他時不時的嘟囔,以及偶爾間歇發出的笑聲,刑如意心中隻有一個判斷,他,是個神經病。
正猶豫着,要不要中斷自己的跟蹤,卻發現男人停下了腳步。擡頭一看,是一扇微微開啓,尚未關嚴的窗戶。此處,是洛陽城中貧苦人家聚集的貧民巷,因爲無錢維修,所以房舍大多簡陋。
這一家,刑如意也認得,男人在碼頭上搬運貨物,女人在家做些縫補漿洗的工作,辛苦一年,也隻是勉強顧着溫飽。有個孩子,名叫虎子,人卻瘦弱的像隻病貓。年前,虎子得了風寒,還是她幫着給治的。
想起常泰說過的,近來城中多有孩子失蹤,而眼前的男人就是疑犯,刑如意不由握起的拳頭。
此時,男人已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窗戶。借着巷子裏微弱的光線,隐約可以瞧見,小貓一樣的虎子正被母親摟在懷中,安然的睡在牆的内側。虎子的父親,那個常年做苦力的男人,則躺在窗戶口。想來,他們也是聽到了城中的傳言,在用自己的辦法,笨拙的保護着自己的孩子。
刑如意剛想出手,卻看見男人從随身攜帶着的布袋子中抽出一隻笛管,對着屋内輕輕一吹。一股白煙,若有似乎。
是迷香!劣質的那種,但足可以讓這個壞蛋輕而易舉的偷走一個孩子!
“混蛋!”刑如意咒罵着,卷起衣袖,就朝着男人快步走了過去。
手掌淩空劈下,卻意外的穿過了男人的身體。
目光落到地上,昏暗的光線裏,刑如意竟看不見自個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