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哥,這麽早?”
“不早了,日頭都過了中天了。”常泰說着,從袖口中掏出一塊白色的帕子。打開,裏面裹着的正是邢如意昨夜從紅姑頭上拿下的那根銀钗:“我找人看過了,卻是如你所說,這銀钗上浸了烏頭,隻不過用的方法極巧。另外,當年徐家被滅門的事情也查清楚了,這紅姑雖不是主謀,卻也是參與者。”
“查清楚了就好,我可不想被人說是下毒者。”邢如意埋頭吃粥。
常泰看着她的模樣,不由一笑,“說來奇怪,你怎會知道那毒是在銀钗上的?”
“猜的。”邢如意随口說着。
“猜的?”常泰倏地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騙你的,我要真能猜的出來,還開着胭脂鋪子做什麽,直接街頭擺個攤位,寫上兩個字不就行了。”
“寫上兩個字?”
“對啊。”邢如意賊賊一笑,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下算命兩個字。
常泰又是一愣,跟着更加哭笑不得。
“如意,我問你的是正事。”
“就因爲是正事,所以我回答的也相當正經啊。”邢如意将最後一口粥喝掉:“錦落現如今喝的藥都是我配的,都使了那些,我自然也要比别的人清楚。可昨夜錦落暈厥時,我竟從她身上聞到了烏頭的味道。這烏頭原本也是一味中藥,可擴張血管,迅速使血壓下降,多适用于老年人,但因爲具有毒性,在使用時,分量也要拿捏的極爲準确。錦落所患得是虛症,症狀爲幹咳,多傷在肺部,因此也就有了一個名字,叫做肺結核。治療這種疾病,是用不到烏頭的。”
“這個,我也請教過季勝堂的劉掌櫃,錦落的病的确不需要用到烏頭。”常泰點頭,“隻是——”
“常大哥忘記如意是做什麽的了?”邢如意指指櫃台後面:“如意是賣胭脂水粉的,也常常會用些中草藥制作各種美容的方子,這鼻子自然也就要比尋常人靈敏的多。當然,我也沒那麽神,若不是之後紅姑想要嫁禍,沖到我的跟前,我也不會發現她發髻間的烏頭味道更重,因此揭開這下毒之人真正的秘密。”
邢如意說着,用指尖輕輕的将那銀钗的下部剝開。一層薄薄的銀色後面,赫然是一團漆烏。
“就算讓你聞到了紅姑頭發上烏頭的味道,你也不能肯定就是紅姑下的毒吧。畢竟,紅姑是紅袖山莊的主人,錦落是紅袖山莊最紅的姑娘,毒死了錦落對紅姑自個兒也沒什麽好處吧。”
“常大哥這是在套我的話嗎?”邢如意雙手環胸。
“沒有,隻是好奇罷了,若是我,隻會認爲紅姑是被人栽贓嫁禍的,畢竟這钗人人都可以拿到,例如紅姑身旁的那兩個丫鬟。”
“可惜,我曾無意間聽到過紅姑跟花蕊之間發生的争執,因此知道花蕊才是紅姑的悄悄生下的那個女兒,爲了打擊百花坊,才故意将女兒送過去。一方面讓她竊聽百花樓的秘密,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私下裏爲紅袖山莊攬客。而母女兩個在争執時,曾提到過一個人,很不巧的是,瑞桐也曾無意間說起過錦落的身世,在描述時,也提及了那個人的名字。更不巧的是,那個人正是多年前害的徐家幾乎滅門的兇手的名字,而錦落正好就是姓徐,單名一個錦字。錦落本就是她的藝名。”
“所以你就認定紅姑是下毒殺害錦落的兇手?”
“錯!”邢如意晃了晃手指:“我隻是推算出紅姑極有可能與當年徐家的滅門慘案有關。另外,我打聽過,錦落正是徐家滅門慘案發生後出現在紅袖山莊的,時間上相當的吻合。不過,話說回來,紅姑下毒并非是因爲當年的事情,而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留不住錦落了。”
“哦?”常泰挑眉,對于邢如意的這個答案略顯得有些詫異。要知道,即便是昨夜審訊時,紅姑也隻是承認了錦落碗中的烏頭是自己弄的,卻不承認下毒,辯稱是聽信了庸醫之言,爲錦落治病。對于多年前徐家的滅門慘案,更堅稱自己毫不知情,隻不過恰巧與行兇頭目有過瓜葛而已,而這些,也也常泰一大早就守在如意坊外頭的原因,他希望從邢如意這裏得到更多的信息。目前來講,他的守候是正确的。
“花蕊與張無賴私奔,原本就讓紅姑十分的頭疼。錦落雖是紅袖山莊的頭牌,卻是個病弱的身體,說不準那天就登不台了。按照紅姑之前的計劃,在徹底整垮了百花樓之後,便讓花蕊重回紅袖山莊,頂替錦落洛陽第一花魁的位子。如今花蕊跟人私奔,下落不明,紅姑的如意算盤落空,心中自然十分懊惱,可偏偏這個時候,錦落還以身子病重爲由像紅姑提出了自己爲自己贖身的請求。不管是爲了眼下紅袖山莊的利益,還是掩埋多年前徐家的慘案,紅姑都絕對不會允許錦落離開。”
這之後的事情,邢如意沒有明說,但作爲捕快,而且還是一個認識豔娘的捕快,常泰自然十分清楚。
這一年的十二月,女皇突發奇想,要在禦花園内宴請百官。興之所至,竟借着酒醉命令天下百花齊放。一夜之間,花香四溢,卻惟獨牡丹傲立風雪,不吐一蕊,因此被女皇下令貶出禦花園,且賜天火焚燒。
宮牆外頭,邢如意看着一地被燒成焦黑形狀的牡丹,氣鼓鼓的用手指戳着狐狸:“死狐狸,臭狐狸,還說自己什麽法力高強,結果呢,不該讓開的花全部都開了,該開的花卻沒有開。”
“那現在怎麽辦?四色花粉,我已經拿到了三種。要不,我再去托夢給女皇帝,讓她單獨給牡丹下個命令?”抱着花粉的瑞桐,一臉沮喪的蹲在牡丹旁。
“都快要燒成一堆灰了,再下令有個屁用啊?”邢如意無語的用腳踢踢瑞桐:“拜托,好歹你也是一隻妖,有點妖精的智商好不好?假借天子之口,行自己方便這種事情做一次就夠了,再來,不怕遭天譴啊你?”
“那怎麽辦?”瑞桐的臉徹底垮了下來。
“涼拌呗。”邢如意撇撇嘴,從一堆燒焦的牡丹花枝中撿了一些出來:“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用你的心血澆灌它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