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哥要去搗藥,這煎水的事情就我來做吧。”小小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将邢如意手中看似動物毛發一樣的奇怪東西拿去。
“你的腿……”
“我的腿沒事兒”小小腼腆的笑着:“如意姐姐累,先坐着,小小待會兒給姐姐送茶水過來。”
見小小如此懂事,邢如意也不好說什麽,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去,就靠在床頭閉了眼休息。
腳步聲如深秋的幹雷,震的人耳朵疼,不能邢如意把眼睛睜開,就聽見張婆婆一聲痛苦的悶哼,緊接着是張無賴惡狠狠的聲音:“小小呢?你這個死老太婆把那個臭丫頭給我藏哪裏去了?”
“張無賴!”邢如意蹙了下眉,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張無賴,這名字倒還真是貼切的緊。”嗲嗲的,一聽就是裝出來的聲音緊跟着從門口處傳來,緊跟着是一股嗆死人不償命的香風,再跟着是一身豔紅翠綠的衣衫。正是百豔樓的花魁花蕊。
原本聽見“張無賴”這三個字還毫無反應的張無賴,在花蕊那一句陰不陰,陽不陽的嗆聲之後,張無賴竟猛然撲向邢如意,一手揪住她的衣襟将其從床上扯了起來。
“你剛剛叫我什麽?有種再把那三個字說一遍。”
“有種又如何,沒種又如何,張無賴,張無賴,洛陽城裏誰不知道你張驢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無賴!”邢如意一字一句的說着,絲毫不在意張無賴揪着她的那隻手。
據說張無賴出生時,家裏豢養的驢先叫了一聲,跟着張無賴才哭。那會兒,張家還住在鄉下,鄉下孩子嘛,總覺得取個賤命好養活,加上孩子出生時又逢驢叫,于是張無賴的大名就叫做張驢了。
張無賴的父親死後,他随着張婆婆進城,覺得張驢難聽,就給自己改了名叫張成,意味着功成名就。這名倒是出了,卻隻是一個賴名,而比起他的原名張驢,大家也更喜歡叫他張無賴。
原本,一個張無賴就讓他惱火,這會兒又聽見邢如意叫他張驢,于是惱羞成怒,左手握拳,朝着邢如意臉上就揮了過去。
“我讓你叫,等爺把你牙齒打個稀巴爛,看你還怎麽叫!”
張無賴怒火沖天,臉盤兒都是紅的。
“嘻嘻。”花蕊笑的前仰後合:“我就喜歡你看打女人,尤其還是跟我一樣漂亮的女人,打,給我狠狠的朝着她那張臉上打。什麽如意坊的掌櫃,我呸,不也是個立門迎客的。”
張無賴那一拳揮過去,卻是打了個空,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卻見邢如意臉色冷冷的站在别處。
花蕊揉揉眼睛,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滿臉的不相信。
“既然你們不會做人,那就先從做畜生開始。”邢如意右手狠狠的一揮,張無賴不見了,花蕊也不見了,院子裏卻莫名其妙的多了一隻毛驢和一隻雞。毛驢哼哧哼哧的叫着,母雞咯咯伸縮着自己的脖子。
張婆婆看看邢如意,又看看窗外,念念叨叨說了句:“噩夢,噩夢!”
邢如意沒有說話,隻用手輕輕一揮,讓張婆婆沉沉的睡去。
常泰與小小回來時,邢如意依舊靠在床頭假寐。
“好奇怪,怎麽咱們院子裏會多了一頭驢跟一隻雞,而且那雞的顔色好奇怪,烏黑烏黑的。”小小一面說着,一面将手中煎好的湯水放在桌上。
常泰也覺得奇怪,不過這會兒沒空多想,給張婆婆和小小上藥要緊。
邢如意睜開眼,看似舒服的伸了伸懶腰。非禮勿視,常泰撇過臉去,低頭趕緊給張婆婆上藥。
“哦,驢跟雞都是我讓人買回來的,如今你跟婆婆的家沒了,手裏的積蓄也被人掏空了,總要幹點别的什麽才好過日子。”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幹啊。”小小咬着下唇,覺得自己好沒用,既照顧不了娘,也保護不了娘。
“不會不要緊,隻要肯學就好。”邢如意摸摸小小的頭,又指了指外頭的驢跟雞,“瞧見了嗎?那頭驢多壯實啊,待會兒讓常大哥牽到季勝堂去讓人給熬成阿膠。那雞叫做烏雞,肉質鮮美,可以做湯,隻需賣隻上好的公雞來跟它配配對兒,就少不得會下幾個雞蛋,這雞蛋又能小雞,小雞長大了又可以下蛋,以此類推。還有,我會教你做幾道招牌菜,主料呢就用着阿膠,記住咱這菜隻賣給大富大貴的人吃。再教你些尋常的小菜,物廉價美可以賣給尋常的老百姓吃。隻要小小勤勤懇懇的,你跟你娘的日子就過的差不到哪裏去,相信姐姐。”
小小握緊拳頭用力的點了點頭,院子裏那頭驢叫的更響,而雞則蜷縮成一團不再咯咯、咯咯的叫。
邢如意教小小做的第一道菜叫做阿膠烏雞湯,乃是選用上等的烏雞(哦,就是院子裏的那隻),阿膠(就是院子裏的那頭驢),加上瘦肉、紅棗、桂圓、姜、鹽等熬制而成。先将烏雞、瘦肉洗淨切成小塊、再将紅棗去核,桂圓洗淨。先将雞肉、瘦肉過水去掉血漬,在将烏雞、阿膠、瘦肉、紅棗、桂圓、姜片放入炖盅内,加入适量清水,隔水慢火炖一個時辰,即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張家小餐館營業那天,人頭攢動,然而這一位上桌的客人卻是出錢購買小小的人販子。此人身形瘦小,留着一縷老鼠須,綠豆般大小的眼睛裏閃爍着商人獨有的精明光澤。人販子一落座,小小就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邢如意拍拍她的肩,盈盈笑着朝人販子走去。
“這位貴客如何稱呼?”
“姓舒,名克,自好之,老闆娘稱呼我老舒就行。”
舒克?耗子?老鼠……邢如意盯着老闆那雙綠豆般大小的眼睛,腦海中頓時竄過一群一群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