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邢如意隻是幫小盛子把了把脈,原本微弱的呼吸就變得順暢起來,劉老爺心裏更是跟貓爪的一樣,恨不得自己也能掌握這抓鬼的法子。
邢如意斜睨了阿苓一眼,笑着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什麽小鬼作祟,剛剛我也不過是在故弄玄虛罷了。”
“如意姑娘這是不肯說出抓鬼的法子了?”劉老爺将小眼睛瞪的圓圓的:“如意姑娘放心,若日後真有着需要抓鬼才能看病的事情,我劉季勝絕不會跟姑娘搶。”
“劉老爺說笑了。”邢如意哪能瞧不出劉老爺的心思來,當即又是微微一笑:“衆人都知你劉老爺是咱洛陽城中的賽華佗,如意雖然淺知醫理,卻也不敢跟劉老爺您相比。剛剛如意也隻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唯恐醫治不好出了大醜,這才拿了鬼神之事來當借口。”
“真的?”劉老爺狐疑的看着邢如意。
“自然是真的。”邢如意攤開雙手給劉老爺看:“劉老爺您仔細瞧瞧,我邢如意從頭到腳,哪裏像個能驅鬼請神的高人啦?”
“既不是驅鬼,那你是如何治的小盛子?”劉老爺将邢如意拉到小盛子床前,指着他已明顯有了變化的呼吸。
“劉老爺是行醫的人,自然知道人體上有許多的經絡,也因此衍生出了針灸看病的法子。之前劉老爺已瞧出小盛子是中了瘴氣,也采用了對應的法子,雖對症,卻趕不上瘴氣之毒在體内蔓延的速度。如意早年曾跟人學過以氣治病的法子,剛剛也是鬥膽一試,用這行氣的法子将小盛子經絡内的瘴氣逼出,沒想到誤打誤撞,竟也成了。”
“行氣之法?爲何我竟沒有聽過這樣的法子呢?”劉老爺摸着胡須,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行氣之法也甚爲常見,像常大哥練武時所學的内功,就屬于行氣之法。隻不過尋常人練武,講究的是氣沉丹田,注重的是骨骼強健,而我學的,是治病救人,如此罷了。那個,常大哥不是要随劉老爺一同去季勝堂取藥嗎?正好我在,可以幫忙先照看着盛大娘和小盛子。”邢如意東拉西扯的解釋着,眼瞧着再編下去就要露餡,趕緊轉了話題,将常泰連同劉老爺一起推到院子裏。
等到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邢如意這才深吸一口氣,說了句:“原來說謊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将謊話說圓了更考驗智商。”
“如意姑娘。”阿苓将盛夫人攙扶到堂屋後,轉回到邢如意跟前,福了福身:“多謝如意姑娘幫阿苓掩飾,也多謝如意姑娘幫忙救治盛大哥。”
“算不上幫你掩飾,至于小盛子,我與他也算朋友,既是朋友,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倒是你,有些問題我不得不問。”
“如意姑娘請問,阿苓有什麽就會說什麽,絕不掩飾。”阿苓說着将頭低了低:“我看的出來,如意姑娘是個好人。”
對于好人這個稱呼,邢如意似乎并不樂意接受,鼻子輕皺了兩下算是回應:“第一個問題,你的遺骸怎麽會出現在洛陽附近的山林裏?我瞧你的魂魄,還算齊整,應該不是被人謀害,但陰氣卻極重,又像是枉死的,你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麽嗎?”
阿苓先是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跟着搖了搖頭:“如意姑娘,老實說,阿苓記不得了。”
“記不得?這麽關鍵的事情你居然記不得?”邢如意一手扶額:“厲鬼最應該記得的不就是自己是怎麽死的,是被什麽人害死的嗎?如果都不記得,那你變成鬼之後找誰去報仇?”
“阿苓沒想過報仇。”阿苓聲音小小的說,紅色的衣裙,被陣陣陰風吹着,竟讓人覺得好美。再細看,那紅裙之上似有團團暗紋,隻不過顔色與衣裙的顔色相近,若不是被風吹起,還當真讓人瞧不出來。
印象之中,如此紅豔的裙裝,應是姑娘閨閣出嫁時所穿戴的,可瞧阿苓衣裙上的圖案卻不是尋常家姑娘常用的喜鵲、鳳凰,而是類似蝙蝠一樣的圖案。不僅圖案選的有些奇怪,顔色更爲奇怪。一般的嫁衣,爲顯華麗,多配以金絲銀線,即便是在窮困的人家,也會尋相近的顔色。阿苓這套衣裙上的圖案卻是用深紅色的絲線繡成的,且那絲線中還透着絲絲血腥氣。
初時聞到,隻當是阿苓身上所散發出的惡鬼氣息,如今見她心思單純,也毫無尋仇報怨的心,那這周身的怨氣與惡鬼氣息是從哪裏來的?
将裙擺放在鼻下輕輕嗅了下,邢如意竟被那股由圖案中所散發出來的惡寒凍的打了個激靈。閉了眼,腦海中出現的竟是一幅恍如地獄般的場景。
這紅嫁衣,竟是以人血染成,而這刺繡的針線,更是從活人的皮膚中穿過的。
蓦地一驚,邢如意忙斂了思緒,手中緊握着的紅嫁衣也随之松開。
“如意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阿苓,你這紅嫁衣是從哪裏來的?”邢如意看着阿苓的眼睛,嗓音竟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你說我身上的衣服?”阿苓指指自己身上的紅衫紅裙:“阿爹拿給我的。”
“你爹?”
“嗯。”阿苓輕點了下頭:“我爹跟剛剛那位劉老爺一樣,也是個行醫救人的郎中。隻不過,他沒有賽華佗這樣好聽的名号,醫術也一般般,因此家裏也不像這位劉老爺家那樣的富庶。我記得那天是個十分晴朗的天氣,院子裏的菊花開的很好,娘還說等過些日子,就采了菊花釀菊花酒給我們喝。”
阿苓說着眼眶微微一潤,又泛起紅色的淚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