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洛陽沒幾日,便下起了雨來,而且一下就是幾天。道路泥濘,路不好走,一行人被困在山中,隻能暫時尋了洞穴避雨,待天晴之後再繼續上路。起初兩日,倒也安靜,第三日晚上,阿成起夜時不知怎麽就動了心思,想要看看镖車中都放了些什麽。這一眼,也就注定了日後的悲劇。镖車中所存放的都是托镖人送給長安某位官員的物品,即使不是價值連城,也是價值不菲。隻一件,就可讓這一世生活無憂。阿成自小命運也算坎坷,随跟了蕭師傅走镖,生活暫且過的去,可眼瞅着二十出頭,卻連個說媳婦的錢都沒能攢下,心裏頭難免會有些想法。見镖車中珠光寶氣甚多,也就動了霸占的心思。
可想歸想,阿成還是克制住了。他自十四歲起就跟着蕭師傅走镖,自然也知道蕭師傅的爲人,他是肯定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的。可就在阿成打算将镖箱重新歸置好,躺回原地睡覺時,蕭師傅卻醒了。
用阿成自己的話說,他跟蕭師傅隻是吵了幾句,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把蕭師傅給殺了。殺一個人也是殺,殺十個人也是殺,後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随行的镖師全部殺掉,趁着雨夜掩埋在山林之中,後又分幾次将镖箱中的珍寶取走,變賣之後,在别處置了房産。
至于因何要在一年之後回去尋找蕭夫人與蕭豔豔,阿成的解釋是心魔作怪。他說自己當初殺蕭師傅是無心的,這一年之中,雖富貴盡享,榮華盡有,心裏卻時常不安。所以就想将蕭夫人與豔豔接來,當做自家親人,好好照應。沒想到,半路竟又遇到了雷雨,入夜後,他心魔複生,又貪圖蕭夫人美色,就又做下了錯事。
将蕭豔豔賣入花樓,是因爲蕭豔豔目睹了他整個的行兇過程,而他情急之下,又不想再次動手殺害蕭豔豔,就臨時起意那麽辦了。這些年,他人雖在外地,可仍在關注着蕭豔豔的一舉一動,見她長得越發美麗,與死去的蕭夫人也越來越像,就生了想要納她爲妾的心。阿成給自己的解釋是,早年他因爲心魔難克,已經害死了蕭豔豔的父母,如今納她爲妾,自會好生待她,也算是爲自己當初的行爲贖罪。
當然,這些都是阿成一廂情願的想法,甚至這想法有些可恥。阿成也心虛,就用銀錢雇了人假意與蕭豔豔接觸,并提出想要納其爲妾的想法。而蕭豔豔此時雖已是自由身,卻也陷入了自己的心魔當中,她爲了讓常泰斷了對自己的念頭,就答應了那個人的要求。
再然後,就是那場全城矚目的詭異婚禮。當花轎出了洛陽城,蕭豔豔忽然反悔,她意識到自己喜歡常泰,當即叫停,與那人商量,能否退回婚約。那人遲遲疑疑,才說出自己并非要納蕭豔豔爲妾之人,讓她親自與阿成去談。
見自己被騙,蕭豔豔本就惱火,又見想要納自己爲妾的竟是昔日的仇人,蕭豔豔一身傲骨怎能同意。于是,在與阿成争執一番之後,決然而然的躍入洛河之中。再後面的事情,已經不需要說了。
豔娘死後,常泰靜守她屍身三日,将其厚葬,并在墓碑上寫了:“愛妻蕭豔豔之墓。”落款爲“夫常泰”之後,從那隊神秘的迎親人身上開始調查,一直調查到了隐姓埋名的阿成身上,解開了蕭家十四年的迷案。
“那阿成呢?”邢如意聽完整個來龍去脈也不僅一陣唏噓,“常大哥你該不會是殺了他吧。”
“沒,我将他扭送至官府,連同證物一起。”常泰輕輕搖頭:“雖然我很想手刃了這惡徒,可我身在官衙,不能知法犯法。”
“我明白,常大哥你做的對。”邢如意拍拍常泰的肩:“其實,豔娘臨去時,曾有話讓我轉托給你。豔娘說,這輩子她沒有福分做你的妻子,下一輩一定許你一生一世的陪伴。”
常泰聽此,忽落了淚下來,他說:“不必下輩子了,豔娘此生便是我常泰的妻子,即便日後再娶,也隻能爲妾,不能爲妻。”
說這話時,常泰是看着邢如意的,隻是那目光有些怪怪的,讓人感覺不大舒服。
阿成被處斬時,常泰并沒有去,而是提了酒去到豔娘墓前。等小盛子他們把常泰從豔娘墓前擡回來時,他已是醉醺醺的。沒有人知道,那半日,常泰都在豔娘墓前說了些什麽,隻知道他眼圈紅紅的,似又哭過。
酒醒之後,常泰就病了,小盛子找了季勝堂的劉老爺來診斷,診斷結果爲憂郁成疾。藥方隻有八個字,心病還需心藥來醫!
常泰的心病,誰都知道是豔娘,可如今豔娘都死了,這心藥又該去哪裏找?小盛子急的隻想撞牆,想來想去也隻能去找邢如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