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娘?”邢如意腦中閃過一張清豔絕倫的臉:“他們都喚她豔娘是什麽意思?”
常泰微扯嘴角,露出的竟是一抹苦笑。由此,邢如意便可斷定,常泰是喜歡豔娘的,隻不過一個落花有情,一個縱是流水又意也因了别的緣故不敢有所回應。
“她閨名喚作豔豔,父親蕭聖遠原本是我們那裏有名的镖師,我家與她家相鄰,因此自小便認識。我今日之所以能在洛陽城中做捕快,多半也是因爲年幼時跟蕭師傅學了些功夫的緣故。”常泰将目光投射到遠方,似在回憶,眼中是不是便露出一絲喜色,隻是很快便被别的情緒給取代了。
“豔豔九歲時,蕭師傅跟人押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鄉裏人都說,這怕是半路給人截了镖車,害了性命。又過了一年,一個男人來蕭家,帶走了豔豔和她娘。他說他是豔豔的舅舅。再後來,我離家到洛陽做了捕快,無意間又遇到豔豔,她卻已經成了别人口中的豔娘。你知道尋歡樓嗎?我遇見豔豔時,她是那裏的頭牌,我問過老鸨,說是豔豔十歲時被别人賣來的,想來那賣她的人就是她的舅舅。”
“尋歡樓?”邢如意眨巴着眼。這尋歡樓之前算得上是洛陽城内最繁華的青樓,隻不過後來沒落了,加上女皇遷都,就更落敗不堪,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風采。初到洛陽時,邢如意曾要求狐狸帶她去逛逛,被狐狸一個白眼給宣告終結。
“是的,尋歡樓,它之前是花樓,不過豔豔她早就不在那裏了。她爲自己贖了身,又置辦了一處宅院。隻是,礙于之前的名聲,總還有些無聊的人去打擾,因此她極少出門。”
“我見過她。”邢如意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常泰一愣,反問:“你見過誰?”
“我見過豔娘,之前她與劉夫人一起來我這裏買過胭脂水粉,我還賣過一盒眼粉給她。那盒眼粉名字喚作浮生若夢。”
“浮生若夢,浮生如夢。”常泰一如當初的豔娘那般念着,然後澀澀一笑:“這名字配她當真再适合不過。”
邢如意爲常泰續了杯茶,卻并沒有開口說話。等第二杯茶水飲盡,常泰的神色也恢複如初,這才開口道:“爲病人診斷,總要望聞問切才好下藥。我雖見過豔娘一次,卻也不能因此就胡亂的爲她開方子。要不,這麽着吧,我随後去豔娘那裏拜訪,等弄清楚她身體不适的緣由,再行爲其配藥。”
“如此,多謝如意妹子了。”常泰起身,拱手道謝。
“常大哥這謝來的早了些,如意隻是個賣胭脂水粉的,粗懂些藥理。要是尋常的調理,或許還行,若真是病了,隻怕常大哥還得去請劉老爺與劉夫人才行。不過豔娘既與劉夫人私交甚好,想來若真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也會私下求助劉夫人,因此常大哥無需過分擔憂。另外,心事還需心藥醫,常大哥若當真有意,還需做些别的努力才好。”
常泰心中一窒,嘴上卻說着:“如意妹子似乎想多了,我與豔豔隻是同鄉,她當我是大哥,我亦當她是妹子罷了。”
“認識常大哥,才知道什麽叫口是心非。算了,你與豔娘的事你自己看着辦,隻是要提醒常大哥一句,再好的姑娘也不經等,常大哥莫要因爲謹慎錯過了才好。”
常泰點點頭,起身離去了。邢如意又倒騰了一些花花草草,見狐狸仍未回來,就換了衣衫前往豔娘的府邸。
豔娘的宅子是從旁人手中買的老宅,雖不大,卻被她收拾的異常幹淨。隻讓人訝異的是,府中栽種的多是蔬菜,即便有幾棵花樹也全都是不開花,隻有綠葉的那種。例如牆角的竹子,廊坊左右的芭蕉,以及四季青。
與那日相比,豔娘穿戴更爲素淨,就連衣衫布料都是尋常的。一頭青絲,更隻是用了根竹節插着,随看起來有些别扭,倒也别有一番風韻。
見了面,也未遮掩,邢如意就将常泰的托付,以及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說給豔娘聽。豔娘聽得眼角微潤,卻隻說了句:“常大哥是好人,但願将來也能遇見一位配的上他的好姑娘。至于豔娘,已有所屬,常大哥的一片心,也隻能祈求來世再報。”
“豔娘當真舍得?”邢如意笑着問:“像常大哥這般實誠的男人可不多見。況且男女之情,隻要心之所屬,又何必介意那些過往。豔娘亦是聰慧的女子,何苦難爲了自己也難爲了他人呢?”
“如意姑娘可有心屬之人?”豔娘不答反問,眸光潋滟,卻更添幾分動人。
“心屬之人?”邢如意抿着唇瓣,很用力的想了想。一隻白狐狸蹦到眼前,又讓她搖搖頭給晃沒了。狐狸是獸,算不得是人。
“瞧姑娘的模樣,應該是沒有?既然沒有,姑娘又怎能體會其中滋味。”豔娘輕歎了口氣:“豔娘與常大哥,此生有緣無分,但願來生能湊滿這個【分】字。”
“愛情果然很麻煩,幸好我現在還沒沾惹上。罷了,罷了,我今天真是在當醫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不是來當媒婆的。”邢如意說着,強拉了豔娘的手放在桌面上。
豔娘不及防備,輕輕喊了一聲,邢如意卻感覺室内猛然一暗,連頭頂懸着的燈都跟着晃了一晃。擡起頭來,隻見豔娘背後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團黑影出來,再細看,竟是一個人影。
“看來不是天災,是鬼禍。”邢如意輕瞥了那黑影一眼,又詳細診了豔娘的脈象,這才将手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