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重中之重,他必須得親自留下來監工。有嚴朝宗在,宋恩禮很放心,以後隻要每隔半個月把他接回法國住半個月就成,至于蕭和平,但凡遇上長假也得跟着一塊兒去學習,去法國也去幾十年後,俨然成了嚴朝
宗的新徒弟。
本就天資聰穎,幾個月後,成效自然可見一斑。正是因爲有人願意在背後以這樣大的代價付出守護,宋恩禮這個本該挑大梁的正主兒反倒輕松了,每天在家帶帶娃做做飯,時不時再去搞下“地下運輸”工作,或者給陳小
甯和王勝男補補課充當業餘小老師,小日子過得相當惬意。陳表哥終于如願把小表妹拐到了燕北,小表妹也憑自己的實力跟王勝男一塊兒考上了燕北高中,隻是小表妹依舊是個孩子心性,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也不知猴年馬月才
能把這個成天隻會管教自己的嚴厲表哥當成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更不知這樣一段不被世俗法律所接受的感情在未來可預見的風雨飄搖中将如何存活下去。
總之路漫漫其修遠兮,陳表哥的革命道路才剛開始,且有得磋磨。
而與此同時,遠在青山大隊的張老棍給蕭和平打了個求助電話,希望他能幫忙在省城找個靠譜點的醫生。
李芸不小心摔了一跤小産了,縣醫院的大夫說情況有點嚴重,怕是會影響以後的生育。
蕭和平一聽就知道他這求的其實是宋恩禮,馬上派小孫把這事通知了她。
宋恩禮聽罷,直接把娃往小孫懷裏一塞,“我回趟老家,這幾天讓你們蕭委員自己帶兒子。”鬧鬧已經快一歲,母乳的營養成分根本滿足不了他的成長需求,吃奶的時候還老用那幾顆小乳牙把她咬傷,所以一個月前她就起過給他斷奶的打算,隻是王秀英和蕭和平
心疼這寶貝疙瘩一直哭鬧,每次都搗亂,從來就沒成功過。
剛好這段時間王秀英回老家看望坐月子的王勝男,現在她也回去住上幾天,說不定就斷成了!
蕭和平這兒正準備去開會,突然一個大胖小子放到他辦公桌上,直接給他整懵了。
“讓我帶幾天?”他不敢置信的反手指着自己鼻尖,“我一個人?”
小孫給敬了個禮,“報告蕭委員,這是嫂子的意思!”
蕭和平欲哭無淚。
不是他不想帶,而是這寶貝蛋他真的帶不住啊!
以前月份小還不怎麽會動彈最多也就是個哭鬧,現在會爬會坐會翻身,好動得像隻猴兒,窩在他懷裏都不見半點老實,好奇心還重,看到啥東西都得糟蹋一遍才行。
這不他這兒正琢磨是讓宋恩禮把兒子帶回家還是他陪着她們娘兒倆一塊兒回去,滿辦公桌爬的那貨已經把上頭的東西全給掃地上了,噼裏啪啦跟放鞭炮似的熱鬧!要知道家裏那些個瓷碗瓷盤全叫他摔了個遍,現在都換成搪瓷的才勉強躲過一劫;還有好幾次那拿他媽敷臉的東西給自己塗了個從頭到腳;有一次他娘忘了關門,這活寶
也不知道咋的就從沙發上爬下來了,一直爬到樓梯口差點沒摔下去……總之他總有辦法讓他這個當老子的被媳婦罵個半死。
蕭和平越想越不靠譜,抱起已經趴在桌上親桌面的兒子,問小孫,“你嫂子還沒走吧,我陪她一塊兒回去。”
“走了啊。”小孫笑呵呵的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歸位,“還是我給送出門的呢,嫂子說讓您堅持幾天,她很快就回來。”
才怪。
蕭和平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要是兒子這回再不把奶戒掉,他媳婦肯定呆在老家不會回來,張老棍這事兒就是個幌子而已。
要不得說是兩口子,簡直跟肚裏蛔蟲似的。
宋恩禮還真就是這麽想的。對于她來說,李芸不能生育這事還真算不上啥事,縣醫院不行有省醫院,再不濟就私底下去找找那些個隐姓埋名但是有真能耐的老大夫,奎爺人面廣,打聽這點小事自然
不在話下。
她現在最想的就是咋說服張老棍收養他那個暫養在徐家的兒子。換做前幾個月,張老棍指定不能答應,但眼下痛失愛子,媳婦以後能不能生都是個問題,突然聽說劉芬芳生的是他的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成,這事我聽姐的,等小
芸身子骨好一點我就把娃接回來。”
對宋恩禮的話,他向來深信不疑,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是她現在即刻叫他離婚,他也能做到眉頭都不皺一下。
心中記挂的事了了,宋恩禮也就踏實了,便跟張老棍提議讓他把人直接往滬市送,一來滬市的醫療條件要好過燕北,二來萬一醫院真的束手無策,再讓奎爺幫忙也方便。張老棍二話不說回家打電話,年初的時候上頭批示在農村開展清理運動,還得進行****教育,他這個公社社長無論如何不能在這時候離開自己堅守的陣地,家裏又沒有能
夠托付的親眷,隻能讓丈母娘親自來一趟,他這兒也好放心。
宋恩禮便坐了他的順風車。在清理之後,城裏也開展了其他的,怕被人惡意舉報再給蕭和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現在穿衣特别樸素,百貨公司裏買的決不輕易上身,平時就穿王秀英給她做的,宋
爺爺還“好心”給她在膝頭胳膊肘綴了四個大補丁;不僅僅是她,蕭家人也一律脫下了新衣裳,平時的吃用也比以往更節儉,就因爲前陣子隔壁大隊有戶人家做飯接連兩天飄出肉香,被人舉報,雖然後來經過調查洗清了罪
名,但中間卻挨了不少唾沫石子。
不過小兒媳回來,王秀英還是偷摸着給準備了不少好吃的,一家老小關上門大快朵頤。
同樣是午飯,蕭和平那邊就吃得比較糟心了。媳婦不在家,他隻能帶着兒子吃食堂,剛給了一把鴿子蛋讓廚子幫忙蒸碗蛋羹,胖乎乎的小手直接伸過去給了他一嘴巴子,害得他被人從團部食堂一路笑到單位,連那些
個平時見到他跟見到鬼似的新兵蛋子背地裏都偷偷捂嘴。
偏生還罵不得打不得,蕭和平這兒眼睛一瞪,鬧鬧立馬咧開嘴蹭他一臉哈喇子,把人整得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白天總算還能熬過去,一到晚上才是真要命,一口母乳喝不着,這正式開始斷奶的娃就哭就鬧就不睡覺,惹得總長和委員長以爲他們小兩口吵架,還紛紛勸說他趕緊回老
家把媳婦哄回來。
熬到第三天,蕭和平就有點撐不住了,接二連三往公社打電話求媳婦回家,宋恩禮這回鐵了心要給兒子斷奶,幹脆告訴老張棍,以後蕭和平再打電話來甭喊她。
然而這奶最終還是沒斷成,因爲宋恩禮又懷孕了。
鬧鬧已經快一歲,此時距離她上一胎也将近一年,期間蕭和平一直有意識的在避孕讓她養身體,當然了,這是個技術活,這次顯然是技術不過關。于是蕭和平樂呵呵的帶着兒子回去負荊請罪去了,這不回賴還能将就着,一見到親媽小家夥就忍不住了,哭鬧了整整一宿,把他爸他奶的心都給哭化了,深更半夜的全家
一塊兒堵在屋裏給宋恩禮做思想工作,結果這一回又持續了好幾個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事會傳染,在宋恩禮懷孕後沒多久,肚子一直沒個動靜的羅立秋也懷上了,王秀英高興得每天一個紅糖雞蛋給她補身子,這可把隔壁的陳招娣給氣壞
了,要知道她生五個丫頭那會兒也就生了娃的頭兩天才能吃得上!
大約是爲了膈應蕭家,後來她便每天抱着瘦得跟小貓兒似的兒子在大隊裏頭晃悠,逢人就說自己生了個兒子。陳招娣是在今年春天生的兒子,總算也是如願以償、揚眉吐氣一回,所以她對這個兒子格外重視,起名的時候還特地上衛生所向大隊裏最有文化的老人于老頭打聽啥字最
金貴。
于老頭左思右想,“那肯定是寶嘛,啥玩意兒金貴了都是寶。”
“對!我兒子就是個寶!”宋恩禮的兒子叫啥鬧鬧,一聽就不是啥好名字,她兒子卻叫寶,可不把鬧鬧比下去了!
陳招娣美得不行,一路喊着“寶兒”回的家,可光有寶也不行,老人都說賤名好養活,她靈機一動,又在寶字前面加了個狗——狗寶!
要說這狗寶,那可真是把他爹娘的特點全給遺傳到位了,别的長處沒有,就一個字兒“傻”!
偏陳招娣和趙春蘭又寵他像個寶,直到七八歲了還喜歡喊餓,在家拉了屎自己個兒不會擦,光着就能上地裏頭找他娘他奶……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回到省城後,盛利媳婦還曾跟宋恩禮商量過要不托托關系把他們家人全給弄進工廠裏上班,這樣她也就不用兩地兒來回跑這麽費勁,不過讓她給謝絕了。工廠裏上班固然收入穩定,在一般人看來也的确比地裏刨食風光,但相對來說是非也多,大隊裏即便有個别社員不咋地,總的來說還是好的,又有張老棍照料,日子過得
會相對簡單一些。
變化越來越近,眼下她沒有任何想法,隻希望能盡早做好安排,避開一切有可能發生的危險,和蕭家人一塊兒平平安安度過那十年。
私人博物館落成儀式是在第二年的六月一日,兒童節,純中式建築古色古香,連綿數公裏的占地面積更是大氣磅礴!
大門正中央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紅旗博物館”應了宋紅旗的名,也應了那個讓她和蕭和平相遇的紅旗公社,應了那句“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爲了讓孩子們能更好的了解祖國的曆史文化,宋恩禮與宋爺爺商讨過後決定兒童免門票,這一想法自然得到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一連數天都有主流媒體在主動報道此事
。
而爲了更好的宣傳文物保護也爲了弘揚曆史文化,宋恩禮也同意了他們的采訪請求,此時她的肚子已經有九個多月,蕭和平不放心,寸步不離的陪着。
當如此高顔值如此年輕的兩口子出現在鏡頭前時,還是驚倒了衆媒體人,要知道所有人都以爲這博物館的發起人最少是個年近半百的老太太,結果出來卻是個小姑娘!
對,不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這就是個膚白貌美的小姑娘!
一時間,閃光燈此起彼伏!
“宋女士,請問這是您的丈夫嗎!”
“是,這是我孩子的父親。”宋恩禮笑着握住蕭和平的手,緊緊的握住。所有人都詫異的發現,那個深沉嚴肅的男人就這樣抿着嘴角笑了,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和緩下來,銅牆鐵壁的封閉式藏館内仿佛蓦地射進來一束陽光,把他身後那一整片
藏品全部照亮。
那些個在曆史長河中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董文物像是全都重獲新生,猶如當年的過往裏,在世人驚歎中大放異彩,把它們見證過的時光無聲訴說。“蕭和平,我……”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宋恩禮突然捧着肚子蹲下來,握着他的手改成牢牢抓住他衣袖,“我肚子好痛,好像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