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動員大家增産的決心,他還手把手教社員們用農作物稭稈和動物糞便等物制作有機肥,有機肥能從本質上改變土壤性狀,配合化肥一起使用,雖說不能把農作物種得跟空間裏的種子長出來的一樣大,但是稍微增産一點兒應該沒問題。
當然了,就算萬一真失敗了他也有話說,那一定是你個人信念不夠堅定,想那紅軍二萬五千裏長征都能成功堅持,你卻連區區莊稼都種不好,這能怪誰?隻能怪你自己。
還真别說,那些人還真就吃這套,這不沒幾天功夫,新的橫幅就拉起來了,紅紅的油漆打字刷滿土牆,社員們鬥志昂揚,在各自生産隊隊長的帶領下,已經提前在一些耐低溫的農作物上進行初步試驗;、
此事在報紙上一刊登開來,城裏喜氣一點兒也不比鄉下少,工人階級雖然幫不上啥實質性的忙,但也積極響應号召,把家裏的瓜子皮骨頭等物積攢下來,每天主動上交到來回收的原料車上,報紙上可是說了,這些都能做有機肥!
誰都盼着盡早擺脫這種吃不飽飯的困難日子,但受生活條件所限,這些東西畢竟有限。
師長跟省裏的幾個領導一合計,決定以他們師部的名義成立國内第一家國營化肥廠,而省食品公司的養殖場和幾家需要大量用到瓜子花生等作爲原材料的糖果點心廠也與之建立了合作關系,這麽一來化肥廠的初步原材料得到了保障,養殖場和糖果點心廠等的生産垃圾和廢棄物也有了最好的去向,不用再另行處理。
這種兩全其中的好事自然得到上面的大力支持,于是大功臣宋棒槌一夜之間成了街頭巷尾的名人,還被化肥廠特聘爲技術顧問,套九級行政工資,一個月正好一百塊!
“咱倆輪流上班,一個月工資你五十我五十,這樣咱就再也不用跟紅旗那老摳兒伸手要錢了。”宋爺爺同蕭鐵柱商量道,笑得紅光滿面的臉上全是自得。
他咋就這麽聰明嘞!
有了這麽技術顧問的名頭,以後他就能正大光明的拿着介紹信跑到全國各地做技術指導,到時候還愁沒有收古董的機會?
他的私人博物館呐,裏面的藏品隻要一面世,肯定能驚天動地!
宋爺爺這邊春風得意,宋恩禮那邊卻是愁容滿面。
她爸要離婚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要堅定得多,根本不是她以爲的怄氣威脅,任憑她各種賣乖讨好都無濟于事,短短倆禮拜,她媽媽瘦了一圈不說,連她自己都跟着折騰瘦了。
宋父心疼寶貝女兒,每天變着法子的讓廚房炖補品,卻還是悄悄讓人把離婚協議送去給了宋母。
看着離婚協議上的各種令人心動的補償,宋母第一次當着下人的面失态,厚厚的一沓紙質文件被撕了個稀巴爛,“我不會同意離婚,我的女兒也不會同意,如果他真想離婚,那就改簽協議,從此以後跟我的小禮斷絕父女關系,保證不會再出現在我們母女倆面前!”
“啪”的一聲,才被推開的門口一隻秒金邊的小瓷碗碎在銀質托盤裏……
宋恩禮一口氣跑上樓梯,三兩級台階的往上跨,在幾個保镖的阻攔下橫沖直撞往裏闖,保镖可不敢真把這千金大小姐怎麽樣,在她拿着碎瓷片駕到自個兒脖子上的時候,已經舉高雙手連連後退。
這招是宋恩禮跟嚴朝宗學的,上不得台面,卻最管用。
“爸,您到底爲什麽要跟媽媽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吧!您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她握着門把手,幾乎撞進宋父書房。
看到她手上的碎瓷片,宋父平靜的臉終于沉了下來,“這就是你在六十年代的收獲?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學成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成何體統!”
“我媽媽端莊了小半輩子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被掃地出門?”
“小禮,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跟你媽媽之間的事情,是大人的事,跟你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您是我爸她是我媽,如果你們離婚這個家就散了!”宋恩禮梗着脖子咆哮。
宋父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女兒,歇斯底裏得好像接近于奔潰,他終于還是心軟,攬着她的後腦勺,把她摁在自己懷裏,輕聲哄她,“咱們這個家,早就散了啊,在你離開我身邊嫁到那個我再也無法庇護的遙遠年代,這個家就已經散了。”
女兒沒了,他還要老婆幹什麽。
“并,并不遠呐,我可以回來的,我和蕭和平會經常回來看您的,等鬧鬧大一點兒了,我還想把他送回來讓爺爺教學呢,爸爸您别跟我媽離婚好不好,隻要您答應,我保證都聽您的。”宋恩禮抽噎着,一下一下撞在他肩頭,通紅的眼眶像極了一直委屈的兔子。
原來繞了一圈,問題還是出在她身上。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宋父的目光微冷,“真的?”
“嗯,嗯……除了跟蕭和平離婚。”
“傻孩子,我要你跟他離婚幹嘛,說到底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子女好,你如果能一直生活在我身邊,我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什,什麽意思?”
一直托着她後腦勺的手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絲,宋父低沉的嗓音像是魔咒,聲聲誘惑,“回家住好不好?你可以帶着那個男人和他的孩子一塊兒回家住,我不會再反對你們,也不會跟你媽媽離婚……”
宋恩禮錯愕擡頭,渾圓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宋父,似有些不敢置信又好像質疑。
回娘家住?
那蕭家人怎麽辦?蕭和平的工作怎麽辦,他們倆共同的朋友怎麽辦,無端端消失肯定會引起别人的懷疑,到時候受牽連的就是那些人。
還有她爸,真的會接受蕭和平嗎?
“怎麽,不相信爸爸?”
“不,不是。”宋恩禮搖頭,“隻是太突然了,那邊還有好多事都沒安排,要不您讓我回去跟蕭和平商量商量怎麽樣?我會盡快給您答複,但您得答應我在此期間不準再提跟媽媽離婚的事。”
宋父笑着伸出小拇指,“行,那就一言爲定,不過你可不能讓爸爸久等。”
宋恩禮強笑上勾上去。
但是這話,她當着蕭和平的面真的問不出口。
因爲她的遠嫁導緻父母鬧離婚,是她的自私,可因爲不讓她父母離婚就讓蕭和平丢下這麽一大家子人跟她回娘家過日子也是自私,她知道蕭和平一定會同意,他太愛她,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矛盾糾結,她舍不得讓他背井離鄉,去過一種與他的理想完全背道而馳的生活。
兩種自私,不論哪一種她都不想要。
打從媳婦從娘家回來,不是抱着兒子坐在屋裏發呆就是獨自一個人站窗口出神,有兩次夜裏蕭和平甚至聽到她小聲抽泣,他很擔心,想要幫她分擔卻無能爲力。
媳婦不說,他就不問,隻能默默心疼。
前陣子宋恩禮不在家的時候,蕭和平基本上沒回家吃過午飯,每天都是在團部食堂對付,這幾天他卻是回得格外勤快,有時候一早上能回來好幾天,喝個水上個廁所都要往家跑,惹得宋恩禮經常笑話他,“要不你把我們娘兒倆栓褲腰帶上一塊兒帶去上班得了。”
見過顧家的男人,可沒見過這麽顧家的,如果她爸爸能有蕭和平的十分之一,她也就不用發愁了。
“哪用得着這麽麻煩。”蕭和平一把将她扛上肩頭,一隻手卻使勁在她腰上撓,“這麽扛着就去咯!”
宋恩禮怕癢,被他撓得咯咯直笑,最後雙雙壓在床上。
一番撩撥,蓄勢待發,緊要關頭,外頭卻傳來惱人的敲門聲,“紅旗,紅旗你在家嗎?”
王秀英和王勝男背着鬧鬧出去買年貨去了,就他們倆在家,連個開門的人都沒有,陳大梅她們叽叽喳喳的說話聲隔了兩重門闆都關不住,看樣子是有啥天大的樂事。
蕭和平隻得重新穿上衣服去開門,卻被宋恩禮拉住,“你在屋裏别出來。”
這大白天的蕭和平不去上班卻跟她兩個人貓在家裏,陳大梅她們那腦瓜子活泛,嘴皮子還不饒人,到時候不定咋笑話他們倆,還是躲着點好。
她整整淩亂的頭發,套上陳小甯去年給她寄的那件大紅色毛衣出去。
門一開,一大幫子軍嫂七嘴八舌往裏擠,“你還不知道吧,那個黃小麥要結婚了!”
“啥?”宋恩禮确實驚詫。
她知道這事一定能成,但是沒想到王老五速度這麽快!
“你看你,在家病上幾天落後了吧,聽說人要嫁的還是啥滬市的大幹部,等在這邊舉行婚禮後就跟他回滬市,說是那邊的工作都已經安排好了,也是紡織廠,隻不過去了就坐辦公室,她們廠裏還特批了一間單人宿舍給他們倆結婚使,給,這是你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