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周娟應得歡快,麻利的解下破圍裙,出門前還特地洗了把臉回屋搽了香,換上幹淨衣裳和新圍巾。
要說周娟這人,現在雖然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進,但嘴碎的毛病卻是怎麽也改不了,有的沒的她都能給造一造,就剛才宋恩禮胡扯的那兩句話她肯定能再添油加醋的往外傳,不愁社員們不知道。
宋恩禮就是清楚她有活喇叭的功能才故意叫她出去的,王秀英未嘗不知。
眼瞧着周娟領着大大小小一串娃出門,她立馬迫不及待的過去把院門上栓,有條不紊的低聲安排道:“老大老二你們倆把後院那扇草簾子拉起來,老三你扛兩條條凳出來,老二媳婦你跟我進來把那鍋熱水擡一擡……”
“好嘞!”知道馬上就能吃上新鮮的殺豬菜,一家子頓時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
大冬天的在白針山上殺豬不現實,所以宋恩禮就跟王秀英商量在家殺豬,蕭家院牆高,不擔心有人看見,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提前準備了一張超大号草編簾子,簾子編得稀疏一晚上功夫就完工了,往頂上一拉直接遮去了蕭家小半個院子,至于血腥味兒嘛,這會兒所有人都出去看熱鬧去了,從村口到老丁家,一時半會兒且回不來,到時候再殺上一隻雞随便糊弄糊弄就成。
一切準備妥當,蕭和平上後院柴房裏去拖豬。
一進去,愣住了。
“媳婦。”他扭頭回前院,“咱早上獵的不是隻野豬嗎?咋成了家豬了?”
“哦,我剛去換的,答應給人弄豬皮,這野豬皮不是色兒不對嘛。”總不好真爲了幾斤野豬皮大老遠的麻煩别人。
不過她也清楚蕭和平骨子裏的那點大男子主義,總覺得靠媳婦養的男人不像話,特地加了一句,“就這一回,等回了省城我就屯上個百八十斤,随取随用。”
“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家你當家你說了算,就是你那豬看着像肚子裏揣着娃的……”
“真的?”宋恩禮抱着娃蹭蹭蹭往後院跑,這豬是她随便從卡車上拿的,她不懂咋分辨母豬是否懷孕,也就沒留意這個,但如果母豬真的懷孕她肯定留着它下崽,這樣他們家以後就不愁沒肉吃了!
蕭和平對這個也是一知半解,就是以前家裏養豬的時候剛好看到過一回,瞧着肚子底下那一串挺像,好在王秀英養豬是個能手,過去一看,馬上敲定,“這豬不能殺!”
哪怕眼下這環境不允許私人養豬,這能下崽的母豬王秀英還是舍不得殺,要是擱以前那可就是一家老小活命的本錢啊!
“成,那咱就不殺。”宋恩禮另外換了一隻小點的豬出來,把這隻母豬放回空間,“這兩天咱上白針山整個保暖點的豬圈,再給多留點食兒,時不時上去喂一次就成,這樣等過幾個月咱家就能有好幾隻豬了。”
白針山上溫度比底下低太多,好些土生土長的動物都會凍死更何況宋恩禮從空間拿出來的豬。
不過爲了不破壞她的興緻,蕭和平還是笑着點頭,“都聽你的。”
王秀英也高興,倒不是因爲家裏馬上就能多幾隻豬,而是因爲老兒子娶到了個好媳婦。
明明娘家啥都不缺,想要啥都能變出來,卻甯可窩在這兒跟他們一家過苦日子,處處都顧着她老兒子的情緒,也不知道他們家到底積了幾輩子的福氣。
人多力量大,區區一隻三百斤不到的小豬,随便收拾收拾就出來了,等周娟咧着嘴揣着滿肚子閑話回來,這邊已經連豬血豆腐都煮好了。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家夥慘地,也不管他周眼鏡是不是剛醒過來上去就是一頓暴顇,就胖妹那體格兒這一通下來估計肋巴骨得折兩根。”吃着酥香的豬油渣,周娟模仿胖妹的動作手舞足蹈道。
“周振興到底爲啥回來的?大嫂你打聽清楚沒?”宋恩禮不動聲色的又給她夾了一塊。
“能爲啥啊,就是你說的東西叫人偷了回不去家可不就回來了呗,那周眼鏡還非說是有人擄的他,你說他咋這麽能往自己臉上添金捏,就他那德行一窮二白的,誰能擄他啊,那不得把本兒都折進去,可把大夥兒給逗的。”
這下子宋恩禮總算踏實了。
隻要不會把他們家蕭和平牽扯進去,管他周振興到底是死是活,他那人品性不行,挨揍也是活該!
美美的吃了兩天殺豬飯,宋恩禮就開始琢磨上白針山壘豬圈的事兒了,這事光用腦子想的時候是挺簡單的,可真當實踐起來困難可不小,譬如眼下最大的問題——氣溫,所以幾番研究過後,她還是決定暫時把這事緩緩,等開春了再去,反正母豬擱空間裏也死不了。
雖然壘豬圈的事免了,但蕭和平也沒能閑下來,轉眼就到他寶貝兒子的滿月酒他得挨個兒寫請帖準備相關事宜。
借這個機會,宋恩禮又回了一趟娘家,父女沒有隔夜仇,鬧歸鬧,該通知的她還是得通知到,然而跟她一塊兒回來的還是隻有宋爺爺。
因爲她的事,宋父宋母徹底鬧了冷戰,宋父去了國外打理生意,宋母也去了别的地方度假。
除了她的家人,還有一個人宋恩禮也想通知到,哪怕明知道那天他沒法現身。
她把宋爺爺送回青山大隊,讓蕭和平另外多寫了一張請帖。
聽到嚴朝宗的名字,蕭和平放下了鋼筆,“你要去法國?”
“嗯呢,與其讓孟七冒那麽大風險把照片送出去,還不如我自己去。”宋恩禮取出随身攜帶的鑰匙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上次回娘家沖洗好的照片,經過技術處理,這些原本黑白的照片全都重洗成了彩色,愈發真實好看。
空間能帶她穿梭在兩個不同的年代,能讓她在瞬間去到國内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卻唯獨沒試過國外,想了好幾次并沒實踐過,所以連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
“會不會有危險?”她想到的,蕭和平也想到了。
“隻要能去就能回,有啥好危險的,你想太多。”
“我還是不踏實,讓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宋恩禮忙不疊拒絕,“不用不用,我把照片和請帖送到就回來。”
蕭和平每次見到嚴朝宗都跟炮仗見了火似的,萬一去了再跟人幹仗,她還得勸,怪麻煩的。
爲了不顯突兀,出發前她特地去空間換了一身比較符合法國六十年代風格的衣服。
地點切換得十分成功,睜開眼宋恩禮已經在嚴朝宗位于法國的家中,這處莊園有着她的童年記憶,所以十分熟悉,輕而易舉就能找到他的書房。
然而嚴朝宗并不在裏面。
她憑着記憶把他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仍沒見着人,沒法子了,宋恩禮隻能老老實實從門口進來拜訪。
來開門的管家還是幾十年後的那個,隻是那張臉要年輕上幾十歲,這會兒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聽說她想拜訪宗先生,用純正的巴黎腔解釋道:“宗先生去格拉斯了,短時間内不會回來,如果有事我可以幫您轉達。”
“那我下次再來吧。”手指在那隻裝有請帖和照片的信封輕輕叩了幾下,宋恩禮告别管家。
格拉斯是法國最出名的香精城,她知道幾十年後的嚴朝宗在那有個很出名的香料公司,估計應該就是這時候開辦的。
但她不清楚嚴朝宗現下的具體位置沒法去找他,所以隻能作罷。
離開莊園門口後她又偷摸着進了嚴朝宗書房,把那隻信封放在他書桌正中央的抽屜裏。
等嚴朝宗從格拉斯回來,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
一打開抽屜,最上面那隻喜慶的紅信封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待他看到從裏面倒出來的請帖和照片,所有的優雅克制完全抛諸腦後,“來人!快告訴我,家裏是不是來了個小客人?”
他攥着照片疾步行走在漫長的過道裏,因爲激動,溫和的聲線有些輕微的顫抖。
兩旁的傭人全都颔首退到牆角,他們從未見過這位财大氣粗的華人雇主出現過這麽失常的狀态,更沒有人知道他口中的“小客人”到底是誰,家裏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來過客人。
管家急急忙忙跑上樓,恭敬朝他行禮,“抱歉先生,您出差後莊園沒有接待過客人,公爵先生派人來邀請過您,哦,還有一位非常優雅的華人女士……”
“人呢?”
“她已經走了。”
手裏的照片嘩啦一聲全部散落在地。
女人的嬰兒的,花花綠綠的好多好多。
沒人敢上前去撿,誰都看得出來這會兒宗先生心情十分糟糕,他們猜測着這照片上的女人和嬰兒的身份,甚至刻意忽略了照片上的男人,因爲宗先生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