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是過道上熟悉宋父的人,就是隔着門躲在科室裏的醫護人員也能清晰感覺到外面那股強大的氣壓,讓人仿若置身台風中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宋父這次一定會大發雷霆時,他卻眉峰一展,嘴角漾開點深沉的笑意來。
“是爸爸不好。”到底是久經商場的人,盡管此時怒意滔天,宋父也很快收斂起鋒芒,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摟上宋恩禮肩頭,“走,我們回家。”
宋恩禮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得寸進尺,但仍是執意伸出手握住蕭和平,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忍。
不管怎麽樣,她爸沒反對讓蕭和平跟着一塊兒回來,這就是個很好的開始,宋恩禮也沒想一口吃成胖子,總歸她有的是時間和信心,她爸最後一定會接受蕭和平的!
嶽父乃泰山,别說僅僅隻是拿槍抵他腦門,就是真要他的命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的寶貝媳婦是人家生的呢。
隻要一想到這麽可人的媳婦可愛的兒子是因爲宋父才有的,蕭和平對他生不起任何反面情緒。
他反握住宋恩禮的手,用力捏了捏,既是寬慰也是理解。
宋家不在市中心,宋爺爺雖然喜歡鬧騰,但挑的住地卻極爲清淨,市郊那一大片帶林子的莊園就是,巍峨的漢白玉石雕門柱上“宋公館”三個大字格外醒目。
要說蕭和平真沒見過世面,那也不見得,内戰結束後他奉命帶人抄了不少黨國高官的家,開過地下金庫繳過大量奇珍異寶,好不好的也見識過一些,隻是骨子裏的信念使他物欲單薄,任何東西在他眼裏大概也就是能用和不能用的差别。
所以哪怕面對私人保镖列隊如衛兵、房屋奢華如宮殿的陣仗,他給出來的表現也隻是淡漠。
然而在看到泳池旁那個帶着太陽眼鏡趴在躺椅上被五個衣着暴露頭上頂着兔耳朵的女人圍着伺候的灰狼的時候,這樣的淡漠轟然崩塌……
當然了,第一次看除了媳婦之外的真人比基尼,他覺得别扭,很快便收回視線。
“嗯……你當它不存在就成。”宋恩禮吝啬于往阿嗚方向投遞目光,說個不好聽的那是多看一眼都嫌。
這輩子她就沒見過這麽貪圖享受的狼,還一天一個花樣,要說資産階級做派,它才是真正的大佬。
“給。”進門,宋恩禮非常主動的把蕭和平的那隻檀木箱子從空間拿出來,她非常好奇裏面到底裝的什麽,在出發前她還一直不知道蕭和平居然偷偷弄了這麽個玩意兒。
宋爺爺聽到傭人禀報匆匆從樓上跑下來,即使一個小時前剛跟兒子把事兒談崩了,老頭兒臉上也依舊是笑容不斷,夠着蕭和平的肩膀一巴掌一巴掌拍過去,“四鴿呐!雖然爺爺我沒能幫上忙,不過爺爺還是給你留了點好東西,說不定你會派上用場。”
在宋父明顯不滿的表情中,他神秘兮兮的把蕭和平拉到一旁,在褲兜裏掏啊掏,掏出一隻疊得整整齊齊的小布包,裏三層外三層的打開,裏頭赫然一根拇指粗的老山參,“這是我剛才從小禮空間裏順的,這玩意兒吊命,萬一我那不孝子對你用刑,你就咬一口含在舌頭底下,好歹能多撐一會兒。”
“爸,您别跟着添亂。”宋父當然聽得出來自家老父親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面上多了幾分不耐。
如果不是他爸給一塊兒出馊主意,小禮也不會鬧得這麽過,居然敢跑出去把孩子生下來才回來!
在宋恩禮這件事上,宋父的态度異常堅定,不管是誰插手都不好使。
想到這,宋父又闆着臉提醒蕭和平,“我不管你們倆在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在這兒小禮就是小禮,隻要戶口本上一天登着未婚,你們就一天不算夫妻,所以你也别急着叫我爸……”
“這容易啊,等會兒我把戶口本拿給你……”冷不丁一記眼刀,宋爺爺硬生生把“們”字憋了回去,抱着曾外孫上一旁玩去了。
宋父這話難聽,蕭和平卻一點都不覺得難堪都不覺得,他不卑不亢朝宋父鞠了個躬,雙手遞上檀木箱子,“伯父說的是,是我欠考慮了,這是一點見面禮,請您笑納。”
箱子約莫四個成年男人的手掌這麽大,用的上好的小葉紫檀做原料,料質細膩油性十足,淡雅的香味源源不斷從箱體中散出,凝神靜氣;再看這工藝造型怎麽着也是上年頭的東西,且系出高門。
隻是對于地位顯赫、經營古董生意發家的宋家來說,這點小玩意兒實在算不得什麽,宋父看也沒看,隻招招手吩咐管家把東西收起來。
吃一切長一智,寶貝女兒現在有了那種特殊能力,如果她真跟這個男人跑去六十年代不回來,他哭都沒地兒哭去,所以宋父不敢再當面太爲難蕭和平。
宋恩禮見狀,不滿的把箱子搶回來,強塞到宋父懷裏,“爸,您都不打開看看嗎?還是預備跟客人們送來的禮一樣直接堆到地下室裏去?”
小媳婦那麽不遺餘力的維護他,哪怕再受冷眼蕭和平都覺得心暖,愈發覺得渾身充滿鬥志,什麽樣的持久戰他沒見識過,一年半載、三年五載,隻要有恒心有毅力,不怕拿不下老丈人這座山頭!
他不動神色沖宋恩禮搖搖頭,示意她别爲這點小事惹爸爸不痛快。
宋恩禮舍不得蕭和平這樣委曲求全,但她知道這會兒的蕭和平需要的是她的支持配合,而不是讓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強迫她爸爸妥協,所以她默了默,還是把檀木箱子還給了管家。
“爸,我媽呢?”進門就沒看見人,宋恩禮扭頭問宋父。
媽媽比較好說話,爺爺說過可以先把她媽媽拉進他們的戰壕,再聯合起來說服她爸。
“你外公家裏出了點小事,一個小時前你爸剛讓人把你媽媽送去機場。”宋爺爺抱着鬧鬧站在窗邊歪着腦袋仰望外頭的藍天,“如無意外這會兒應該在天上了。”
“……”她外公全家在國外,雖然生意做得不如宋家大,可好歹也是根基紮實的大家族,一點小事用得着她媽媽親自回去一趟?爺爺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她爸爸故意來這套,就爲了分裂他們!
挂在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别聽你爺爺挑撥離間,你幾個舅舅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老爺子被氣病了,你媽媽這才回去的。”宋父頭疼于這樣一個處處拆自己台的父親,特地抱過蕭和平送的檀木箱子來哄宋恩禮,“讓我們一起來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
宋恩禮沒精打采的往沙發上一歪,點點頭。
比起這隻箱子,其實她更希望她爸能先看一眼鬧鬧,這可是他的親外孫,可是從見面到現在,她爸完全當做鬧鬧不存在。
是個人都護犢,她這心情實在好不到哪兒去。
檀木箱子一打開,宋爺爺第一個湊過去,看到裏面裝着的東西,眼睛裏頓時閃現近乎發狂的光芒,他激動的把鬧鬧塞到宋父懷裏,連箱子帶物件整個舉起來,“居然真讓你找到了!”
柔軟的絲帛上是一枚泛着暗色幽光的戰國青銅虎符!
不隻是宋爺爺,就連宋恩禮都驚呆了!
這玩意兒不是應該隻存在文獻裏嗎!怎麽會在蕭和平手上!
“是,有點遺憾的是我隻找到右邊這半,左邊的還沒找到,不過我會盡力找全。”
哪怕蕭和平說得再風淡雲輕,宋恩禮也知道這其中的艱辛。
普通古玩易尋,這玩意兒一直就沒現世過,怎麽可能說找到就找到,而且這種東西六十年代都屬于封建迷信的産物隻存在于黑市,讓蕭和平一個軍人去找這麽個東西對他的思想觀念本身就是極大的挑戰。
他沒有空間沒有任何可以輔助的東西對這方面更是知之甚少,如此大海撈針似的找,幾乎時刻都處于被人發現的危機中,風險可想而知。
他卻傻傻的一直瞞着她,從未跟她提起過半句,一定是靠自己的努力給她最大的驚喜吧。
“你可真傻。”宋恩禮癟癟嘴,紅着眼睛當着客廳裏那麽些人的面就往蕭和平懷裏撲,蕭和平習慣性把她端着抱,心疼的揩了揩她眼睛,“傻人有傻福,你可不許掉金豆子,以後會眼睛疼。”
“不會,不會疼,每天看着你我哪兒哪兒都好。”
小兩口濃情蜜意,連傭人們看着都覺得仿佛身處幸福中,宋父這心裏卻萬般不是滋味。
從小長在他懷裏的心頭肉突然有一天撲到别的男人懷裏去了,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丢了全世界。
他靠在沙發上,深眸微垂,完全不見喜怒。
宋父雖然經商有道,對古玩方面的興趣卻遠沒有父親和女兒來得強烈,這些東西在他眼裏隻有經濟價值,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錢,所以等于沒有任何意義。
蕭和平有些納悶宋父的态度,爺爺明明告訴他這是宋父最想得到的東西,可是他在他臉上沒看出半分歡喜,顯然并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