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回來羅立秋就發起了高燒,王秀英估摸着多半是在山上凍的,到地窖拿了一大塊生姜和紅糖塊煮了濃濃一鍋姜湯,讓家裏每個人都喝了一大碗,預防預防傷寒。
以前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時候王秀英可不舍得這麽霍霍東西,現在好不容易送走倆瘟神,她聽宋恩禮的話發了狠的給家裏做好吃的,也讓他們明白隻要一家子永遠這麽團結,日子一定好過。
羅立秋這兒病着,可學校還得開課,大隊小學不比城裏的,孩子們的上課時間得根據地裏的農活來,農忙的時候連老師都得一塊兒下地幫忙,隻有農閑才能争分奪秒的學。
李芸回老家後學校裏就隻有羅立秋一個老師,她這傷寒要是沒好指定是沒法去上課,自己身體健康事小,教室裏這麽多學生,萬一把他們傳染了可就沒飯了,誰家條件也不寬裕,再說衛生所也沒啥好藥可以給他們用。
思前想後,羅立秋決定跟陳小甯商量,讓她先代幾天課,陳小甯正嫌悶得慌,好不容易來個這麽有意思的事,滿口答應,“放心吧二嫂,這事包我身上!”
陳小甯已經上到高中,以她的程度應付這點小學課程綽綽有餘,小老師當得還挺像模像樣,然而天不遂人願,她這兒正美美的琢磨着找借口多在青山大隊待一陣子,麻煩找上門來了。
“表,表哥……”看到推門進來的人,陳小甯手上的粉筆吧嗒掉在地上,她楞了一下俯身把斷成好幾截的粉筆頭撿起來,肉痛不已。
這玩意兒在城裏雖然算不上啥,在這兒可是稀罕呢,每次羅立秋都用到實在捏不住了才舍得換一支新的,而舊的粉筆頭她也不扔,說是要攢着砸碎了和水重新捏新粉筆。
“給你三分鍾,我在外面車上等你。”陳表哥面無表情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走,冷冰冰的模樣吓得教室裏的學生不敢啃聲。
這哪是解放軍,這比小鬼子還駭人呐!
陳小甯在他身後憤憤跺腳,“我不走,憑啥聽你的,我呆這兒挺好的,我喜歡這裏!”
陳表哥頭也不回。
坐在距離門口最近位置的蕭小樹探着脖子見人走遠,這才舉起手小聲問陳小甯,“陳,陳老師,這是你對象嗎?”
陳小甯頓時羞紅了臉,“屁!”
被陳表哥這麽一鬧,她上課也沒心思了,随便給學生們布置了點作業便叫他們自習。
吉普車這麽高調的進大隊,自然惹來社員們的關注,見蕭和平正在跟車上下來的穿着軍裝的年輕人說話,大夥兒紛紛猜測蕭和平這是要官複原職,部隊來人接他的!
陳小甯見兩人堵在大門口,悄咪咪從後門溜了,一口氣跑去小院,直接往屋裏沖,“紅旗姐,我不走!”
宋恩禮這兒才剛把兒子哄睡着,朝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招呼她在炕沿坐下,“是不願意離開這兒,還是不想回首都?”
陳小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不是一碼事嘛。”
“這咋是一碼事呢,如果你隻是單純的不想回首都,可以想法子說服你表哥讓他同意你留在省城呐,你表哥這麽大老遠跑來接你無非也是擔心你在這兒過不好,鄉下的條件你也看到了,等我坐完月子我也是要回省城的。”三個成年人聯合起來欺騙一個小姑娘,宋恩禮覺得自己挺不地道,實在是蕭和平急着跟她回去見家長,昨天張老棍也帶着一堆東西出發去豫省了,那貨羨慕得愣是翻來覆去折騰到天亮才睡,如果再拖下去,隻怕他得神經衰弱。
陳小甯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
“我挺喜歡這兒的。”突然聽到院子外頭傳來的汽車聲,她吓得從炕上跳起來,到處找地方藏,“實在不行省城也行,别讓我回首都,我不喜歡回首都!”
剛才她從學校後門溜走的時候那倆已經發現了,隻不過料到她沒地方跑,這才慢斯條理聊好了才找來。
陳表哥直接把她從牆角的大木箱子後頭拽出來,拎小雞似的拎在手裏,朝蕭和平和宋恩禮點點頭,“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兩口子了,這丫頭我就先帶回去,到時候咱們再聯系。”
“紅旗姐……”陳小甯在他手底下不停掙紮,宋恩禮隻能看向蕭和平求助。
先前陳表哥來送給娃送禮物的時候就跟蕭和平兩人在門口嘀嘀咕咕商量半天,她估摸着這倆肯定有事瞞着她,
蕭和平真想當做自己沒看見,可是他不敢,隻要媳婦一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他,他就心頭一片柔軟,無奈的拍拍陳表哥肩膀,“跟我出來下。”
這回他們倆談的着實久了點,陳小甯不安的往院子裏張望了好幾回他們才進來。
“先跟我回首都……”陳表哥話沒說完,陳小甯已經耷拉下腦袋,聽到他後半截話後卻又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起來,“真的?隻要我回首都表現得好,等紅旗姐出月子就讓我來燕北讀書?表哥你沒騙我吧!”
這丫頭大部分時候見到他總是跟耗子見到貓似的,鮮少會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麽活潑,甚至帶着幾分撒嬌的意思,陳表哥一時看得入迷,嘴角也不由得旋開幾分笑意。
其實剛才聽了蕭和平的話,他心動了。
如果不試試,錯過了會抱憾終身吧,男人這一輩子又能遇上幾個想跟要跟她過一生的女人呢。
宋恩禮卻是直搖頭。
近親不能結婚雖然直到1980年才正式通過法案,但事實上建國後就已經規定直系親屬不能結婚,五代以内的旁系血親雖然還是從習慣,可那也一般就是在鄉下,像陳家這樣引人矚目的家庭怎麽可能容許這種情況存在,而且近親結婚在基因方面對下一代的影響很大,生下啥完全看運氣。
隻是愛情如果真的來了,誰又能擋得住?
陳小甯這一走,大隊小學的老師又沒了着落,不過接下來出的那事,卻讓整個公社的社員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看熱鬧的熱潮中,連學生都沒了老實上課的心思。
丁家的女婿跑了!
在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周振興抱着包袱鬼鬼祟祟出了大隊,當時也沒放心上,等二天一早丁嫂子去喊他,人沒了!
逃婚這種事别說是在青山大隊,就是整個江源縣那都很少聽說,一時間各種看好戲說風涼話的都有,大隊裏每天人來人往就爲了湊個熱鬧,蕭和平和宋恩禮就趁着這股亂,帶着宋爺爺和鬧鬧回了娘家。
蕭和平不是第一次進空間,卻是第一次能把這裏面的環境完全盡收眼底,
到處都是白牆藍頂的大型建築物,還有大片大片停放整齊的車,各種各樣都有,全都是他在媳婦給他的視頻照片裏見過的,但明顯沒眼下身在現場來得震撼。
眼下就是全國的物資加起來都未必有這兒一半……
拎着檀木箱子的手緊了緊。
他大概能預料到要讓老丈人點這個頭,恐怕難度遠遠大于他所想象的。
家大業大,卻隻有一個獨生女,恐怕誰都希望招個有能力的乘龍快婿好爲閨女分擔肩上的重擔吧,而他這個六十年代的人顯然幫不上啥忙。
“傻愣着幹什麽,抱好你兒子。”宋恩禮從宋爺爺手上接過鬧鬧,遞給蕭和平。
爲了給蕭和平一個适應的過程,她并沒有直接把人領回家,而是打算先帶他去醫院給兒子做個出生體檢,讓他先接觸接觸這個時代的壞境,此時他們就在私人醫院附近的小巷子裏。
宋爺爺得先回去打前鋒,所以他們兩口子得單獨行動。
“一會兒咱們要去見的醫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姓蘇,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比較好色,要是對你放電你當自己沒看見就成。”從巷子裏出來,宋恩禮主動挽上蕭和平胳膊。
這種情況在六十年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大庭廣衆在大馬路上挽着手會被人以作風問題抓起來,不過蕭和平卻愛極了這種感覺,就好像在跟全世界宣誓主權。
他讓宋恩禮把他帶來的箱子暫時收回空間,改爲一隻手牽着她一隻手抱着兒子,别提多滿足。
高大精悍的身形、深刻的五官,再加上一身從戰場上帶下來的威嚴氣勢,即使是在這個整容已經成爲家常便飯的年代也依舊是審美的最高标準,再襯以那身複古的改良版中山裝,光是背影就已經引來路人的紛紛側目,甚至還有小姑娘偷偷拿出手機拍照。
蕭和平還是不太習慣這種被人盯看着的感覺,牽着被大風衣和絲巾裹得比明星還嚴實的宋恩禮走得飛快,“這些小姑娘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你要是一個人呐,她們估計真能吃了你,狐狸精投胎哦。”宋恩禮故意逗他,挨着他小聲咬耳朵,“你怕不怕,在床上把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