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嚴朝宗不去,光是爺爺那關她就過不了,而且她希望宗先生能在她相對熟悉的環境下,也好有個照料。
她的糾結看在嚴朝宗眼裏全是心疼。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我把大伯安頓好,我還得回來見見我幹兒子。”
宋恩禮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啥幹兒子?”
嚴朝宗低頭看向她肚子,“蕭和平沒跟你說?”
“沒呢,别亂動,上藥呢。”這又是啥時候的事兒……
宋恩禮把他腦袋掰正,心裏直犯嘀咕,總覺得這倆的關系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複雜,起碼有事瞞着她。
不過眼下也不是磨叽這個的時候,她快速給嚴朝宗的傷口塗好藥,重新貼了塊白紗布上去,“一個星期後的船,也就是說接下來這一個星期你們還得找個穩妥的藏身地對嗎?讓我來幫你們安排,不許拒絕,如果你相信我把我當自己人的話。”
明明是幫他,卻愣是把他給供到了上位,嚴朝宗不在乎是否被人供着,他稀罕的是她的在意,當下笑着點頭,“好。”
外面大堂裏,蕭和平和孟七還在等,嚴朝宗和孟七也都強調過這地方并不安全,宋恩禮不敢繼續耽誤下去,掏出十來根巴掌寬的粗布條遞給嚴朝宗,“讓他們把眼睛都蒙上,包括嚴首長。”
空間的事,她告訴過嚴朝宗,但對其他人,特别是嚴首長這種野心勃勃的人,哪怕暫時龍擱淺灘,她也不敢馬虎。
嚴朝宗快速把布條分完,發現獨獨少了自己這根,臉上的笑意更深。
那種跟别人不一樣的對待,讓他感到無比滿足。
論安全性,在宋恩禮看來,沒有比白針山更保險的地方,當時這是作爲秘密訓練基地被蕭和平推薦上去的,知情者并不多,在下一次機密特訓前估計都用不上這地方,所以宋恩禮毫不猶豫的把這幫人全送到了白針山山洞裏,并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生活物資。
“這隻家夥叫阿五,有它在沒人上得了山,如果真有事你喊它名字讓它來通知我。”宋恩禮摸摸阿五的圓溜溜的腦袋,阿五像是聽得懂人話,撲棱着翅膀一下從她肩頭跳到嚴朝宗肩膀上,肩頭頓時輕松無比,宋恩禮揚了幾分頑皮的笑,“好了大叔,那我就先走了,我這廁所去得太長久了怕是得掉坑。”
“好。”嚴朝宗目光追随着她,一人一鷹站在河邊目送。
剛準備進空間,突然聽見他喚她名字,宋恩禮茫然回頭,“咋了大叔?”
“沒,沒事,就是覺得很抱歉,這種情況下把你一個人扔在國内,雖然已經極盡可能的安排,但難免還是會連累你接受一些必要調查……”
“我不怕這個,大叔應該相信我的能力,而且我知道大叔一定不會讓我有事。”宋恩禮笑着朝他揮揮手。
清涼的夜風拂過,吹得周圍的枝葉沙沙作響,吹亂他額發微微遮住了雙眼,等他再睜開眼,眼前哪兒還有她的蹤影。
其實剛才,他想問出口的話并不是那句,他知道她一定會沒事就像她相信他一定會保她無虞,隻是話到嘴邊,想起蕭和平奮不顧身救他時的情形,嚴朝宗覺得那話,可能這輩子沒法再問出口了。
宋恩禮從女廁推門出來,剛才跟她一塊兒起身去廁所的那年輕男人正蹲在樹底下抽煙,明滅的煙頭像極了幾十年後的那種遠紅外電子眼,時刻盯着他人的一舉一動。
她沒事人一樣走到石槽那用水壺裏的水洗了手,然後一路用手帕擦着手往回走。
進前廳前,站在回形過道上遠遠的看了眼最裏面那間屋子禁閉的大門,
嚴朝宗幫了她很多,宗先生教了她很多,宋恩禮想,這大概是眼下她唯一能爲他做的。
“咋去了這麽久,餃子都涼了。”蕭和平故作擔心,給她拉開凳子,宋恩禮白了他一眼,目光流轉間正好掃到剛在廁所門口抽煙的年輕人也跟着她一塊兒回來,用腳把凳子帶得嘩啦響,“我上個廁所你也要管?不然以後就該在廁所門口貼個牌,寫上限時,也不看看我大着個肚子,我蹲下起來都比别人費勁好不好。”
看到她平安回來,孟七一直懸着的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人有三急,正常,正常。”
“就是,人有三急懂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擔心你。”蕭和平一早就注意到那人的動向,不僅如此,斜對面那桌的一男一女也在監視着他們這邊的舉動。
他往宋恩禮碗裏添了一小勺醋,又隔了點蔥花,宋恩禮胡亂往嘴裏塞了幾口,大大咧咧的打了個瞌睡,“困了,打包回家吃。”
“诶!”
回去的路上,還是孟七給開的車,聽說嚴朝宗已經帶人暫時去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一切無虞,他也跟着踏實下來。
嚴先生在國外經營多年,法國更是主要根據地,他們十兄弟有一半都在國外,隻要他能順利出國,一定能如魚得水發展得更好,到時候他們留在國内的剩餘幾個就幫着照料生意打點一切,爲嚴先生的随時回國做準備!
一進家門,宋恩禮臉上的笑如下午的浪潮般迅速退去,她揪着蕭和平衣領把人拽到眼跟前,用那雙泛着精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蕭和平,你是不是有啥事兒忘了告訴我?”
蕭和平被她盯得心裏發毛,臉上陪了些不自在的笑,“是有一件事兒,這不最近忙嘛,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就一件?”
“就一件。”他不住點頭,像是怕宋恩禮繼續問下去似的迫不及待交代道:“還不就是姓嚴那老小子,非說要給咱兒子當幹爹,硬是逼着我答應不然就不幫忙,當時我和盛利還有孤狼飛鷹都指着他呢,隻能能屈能伸了。”
他估摸着嚴朝宗敢拿到他媳婦面前說的也就這事兒了,換做别的,恐怕他媳婦就能第一個滅了他。
隻是這孫子臨出國了還不忘坑他一把,也實在是夠陰險的。
“真隻有這事?”宋恩禮松開他,踢掉鞋子換上拖鞋往裏走,“就這事你爲啥還瞞着我?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
蕭和平緊跟在她身後,“我這不是難爲情嘛,你說那孫子,都是咱叔叔輩的人了,也好意思開這個口……”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得虧他反應迅速,否則真能連媳婦帶兒子一塊兒撞地上!
蕭和平吓了個夠嗆,直接把宋恩禮抱回屋,“我說小姑奶奶,以後咱能好好走路嗎?萬一摔着咋辦?”
“我就是覺得你倆,你跟大叔你倆怪怪的,該不是背着我幹了啥吧?跟對歡喜冤家似的。”隻要對上嚴朝宗,蕭和平就變得特别幼稚,宋恩禮幾乎都要想歪了。
“想啥呢!”已經深谙此道的蕭和平一記腦門栗叩她,一陣吱哇亂叫的喊痛聲過後,隔壁的王秀英直接抄起雞毛撣子來敲門,“小兔崽子又欺負你媳婦,不想好了是不是……”
在親娘溫馨的叫罵聲中,蕭和平美美的閉上眼。
那煩人的牛皮糖總算要出國了,真好。
第二天一早起來,就出事了。
嚴朝宗和嚴首長帶人逃離首都的事傳到了燕北,全省戒嚴,到處都設了關卡,扛着槍的解放軍戰士嚴密把守,特别是火車站以及大小要道,不管進出都得經過層層檢查,介紹信戶口本還得額外有一封從單位或者街道開出來的證明信,連去供銷社副食品商店啥的買東西也得要證明信,就怕這些個潛逃分子會從這些地方購買生活物資,給他們的逃行帶來便利。
早早的,因爲沒有介紹信被攆回家重開的汪連如就上宋恩禮這兒抱怨了這事,“你說這些人也真是啊,組織給了這麽好的生活不懂得珍惜,一天到晚就知道整事兒,你看吧大夥兒給連累的,買個菜都得開這個開那個!”
她見宋恩禮坐在沙發上不語,眼珠子陰險一轉,“小宋啊,有句話就算你怪我多嘴我這做大姐的也一定得問一問,你跟你叔就是那逃犯,你們還有聯系不?”
知道多嘴你還問,沒事找抽型!
宋恩禮把攥手上玩了有一會兒的雞蛋擱茶幾上敲,“我這也有句話想問一問汪大姐,我記得以前你們家老蔡跟副師長走挺近啊,咋副師長被帶去首都這麽久,也沒見他問起過一句半句呢?”
嚴首長出事後沒多久,副師長就被上面來的人直接帶去調查,到現在還沒回來,估計下半輩子跟部隊是無緣了,有沒有命活着還得看運氣,師部那些個曾經在副師長這派中比較活躍的分子紛紛撇清自己,跟副師長那種重要角色比起來,這些人說白了都是小喽啰,人數又多,要是一下子全處理了指定得出亂子,上面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暫時先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