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老夥計要來,蕭鐵柱從地裏回來後就一直咧着嘴傻笑,沒開飯就開始追着宋恩禮問,“紅旗啊,你打算啥時候去接親家爺爺啊?”
“紅旗啊,親家爺爺這趟來能多住一段時間吧?”
“紅旗啊……”
“要不家裏等會兒開飯,我現在就去把爺爺接來?”宋恩禮這話一出口就得到王秀英和蕭鐵柱的一緻贊同。
有親家爺爺這個“人質”在,他們最放心,而且親家爺爺人又好,他來了家裏也能歡樂不少。
最重要的是!
蕭鐵柱一想到親家爺爺帶他去吃的各種各樣的好東西,連晚飯那滿桌子的肉都勾不起他的食欲了。
了解小兒媳回家過程的王秀英把蕭家人都關在屋裏,宋恩禮一個人回屋。
要是以前,她還真不敢在晚飯點回去,她爸很少在外面應酬,一般吃飯時候都在家,撞見又是個麻煩,但最近爺爺總自己端着飯盒在卧室裏吃,去他卧室裏堵他準沒錯。
二兩米飯,上頭卧着一小撮涼拌荠菜外加半搪瓷茶缸菌菇湯,正擱在茶幾上冒着熱氣,房門虛掩,爺爺不在屋裏。
宋恩禮不敢到處亂晃,抱着抱枕坐沙發上等,門外依稀有說話聲傳來,并且越來越近,她心下一慌,直接閃回空間。
“爸,您說您到底幹嘛呢,自從從那什麽鄉下回來您天天一個人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您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醫生都說了一定要注意飲食……”她沒聽錯,果然是她爸。
宋爺爺蠻橫的把他擋在門外,“你知道個啥,野菜野蘑菇礙着你啥事了?吃得高興就是最健康的飲食。”
“爸……”
“你别說了!”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宋爺爺趴在門上,直到确定他這軸兒子離開,才小聲在屋裏呼喚,“紅旗,紅旗你回來了啊!”
“爺爺你咋知道我回來了?”宋恩禮從空間出來,坐回剛才的位置上。
宋爺爺指指她懷裏的抱枕,“我屋裏少東西了我能不知道?除了你還有誰能這麽神出鬼沒從我這兒拿東西?來接我的吧?”他樂呵呵的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疊已經撕下來的日曆紙,“打從你上回走後我每天都在盼着日子呢,這都入春了,我猜你就得在這幾天來,你等着。”
宋爺爺連“豐盛”的晚飯也不吃了,丢下日曆紙又跑去開衣櫃的門,接連從裏面領了三隻大号破布袋子出來,又把一封寫着“我孫女婿他兒子他娘的親爹親啓”的信丢在茶幾上。
“……”宋恩禮反複把信封上這拗口的稱呼讀了好幾遍。
這聽着,咋這麽像在罵人嘞……
“走走走,趕緊的,再不走萬一老金兩口子來了咱們可就走不了了,老金兩口子現在徹底叛變了,每天都幫你爸盯着我。”宋爺爺兩隻手各拎着一個布袋子,背後還背着一隻。
宋恩禮拉着他衣袖意識一動,兩人已經進入空間。
出去前,宋爺爺看似随意提了一茬,“我看你還是暫時先别在你爸媽面前出現比較好,等生了孩子再領鴿子一塊兒回去。”
“知道了。”連爺爺都這麽說,看來除了這種摁着人頭喝水的法子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兩人還是跟上一次一樣從村口走正道進來。
宋爺爺回來,蕭家本就緊張的住房變得更加拮據,宋恩禮跟王秀英一商量,還是由她回小院去住,把她那屋騰給爺爺,王秀英起先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後來她又提議讓王勝男去陪她,王秀英這才點頭。
比起住在蕭家,其實宋恩禮甯可一個人住小院,隔壁那陳招娣跟上了電池似的,從中午她回來一直哼哼唧唧到現在,在吵下去她非神經衰弱不可。
晚飯後,宋爺爺便拿上吊杆領着蕭鐵柱上上遊河釣魚去了,老頭一再保證自己回家後苦練燒烤技術,已經達到了可以出攤的完美水平,蕭鐵柱這才換了身更破的衣裳硬着頭皮跟上他。
炭啥的吃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嗝屁啊!
據第二天一早王秀英來送早飯時跟宋恩禮講的,這倆老頭天快亮的時候才拎着兩桶魚回來,老臉都熏黑了。
“爺爺真是太不像話了,咋能領着爹一塊兒熬夜,也不看看多大年紀了。”宋恩禮氣得當下從炕上爬起來穿衣裳,“爹還在家嗎?我得去跟他說說,這樣可不能再下地幹活,精神吃得消身體也吃不消。”
王秀英無奈的指指外頭,“回來躺了仨小時,我出門的時候倆一塊兒扛着鋤頭下地去了,親家爺爺非說要幫你爹幹活,說兩個人幹一份工比較快,到時候還能上山挖野菜,這不我趕緊找你來了,親家爺爺一把年紀了哪能讓他下地幹活。”
“幹活身體才結實呢,親家爺爺喜歡老姑你就由着他去吧。”王勝男從被窩裏伸出腦袋,懶洋洋的抻了抻胳膊,沖着宋恩禮笑,“四表嫂你說是吧。”
“反正我爺爺挺軸。”宋恩禮今天還得跟王勝男一塊兒準備她婚禮上的穿戴,才沒時間去顧她爺爺,再說她說話爺爺特就當聽個響,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能當一回事就怪了。
昨兒晚上王勝男睡着後,她偷着回了趟軍屬院,見蕭和平正安然無恙的在床上睡覺,才放心回來。
走的時候宋恩禮還跟阿嗚打過招呼,一旦有任何緊急情況必須馬上通知她,阿嗚懵懂的點着頭:緊急情況?那昨天的肯定不算。
從始至終,宋恩禮都沒從正門出去過,更沒法知道其實門口一直都守着兩個副師長強行派來看守蕭和平的戰士。
蕭和平被軟禁了。
王勝男跟小孫這也是軍婚,結婚那天小孫肯定也是穿的軍裝,宋恩禮便提議讓她也做一身軍綠色的衣裳,她本來就打算送給王勝男的禮物裏就有一塊軍綠色的布。
但王勝男不同意,她趿着鞋子跑出去,沒一會兒又跑回來,手上抱着一隻半舊不新的鋁飯盒,嘩啦一下當着宋恩禮的面打開,羞羞答答道:“這些都是小孫攢的,他說他家裏沒啥人,平時也用不着布票,就經常跟戰友換新日期的,這些年也攢了十來尺,做身衣裳足夠了,我就想跟你借個自行車,上縣城供銷社去看看有沒有啥合适的色兒,他說到時候再買一雙765皮鞋讓我結婚時候穿。”
“那你得給他也買一雙,你倆一塊兒穿。”宋恩禮扒拉她的鋁飯盒,裏頭又是布票又是糧票糖票肉票……還挺全乎,還有加起來差不多二十塊錢和一本存折,大概是小孫的全部家當了,“其實你當時在省城買該多好,省城的花色比縣上可全乎多了,”
“這不是臨時決定的嘛。”王勝男又紅了臉,“四表嫂你說我做啥樣式的衣裳好……”
“小嬸嬸!小嬸嬸你起了沒!”兩人正商量着,蕭小栓火急火燎的跑進來,差點沒一腦袋磕在她面前,得虧他及時刹住車,可還是心有餘悸的看着宋恩禮的肚子,“小嬸嬸你起了啊,沒吓着你吧?”
“我沒事。”宋恩禮笑着摸摸他腦袋,“出啥事了這是,瞧你跑得這滿頭大汗。”
“是大傻嬸兒,她抱着娃跳河讓二叔救上來了,這會兒非要跟着二叔回家,奶正在河邊發火嘞!”
“不會吧!”這丢人都丢到大隊裏去了,王秀英非氣死不可!
宋恩禮捧着肚子急急忙忙出去,王勝男和蕭小栓緊随其後。
因着陳招娣鬧的這出,這會兒地裏頭已經沒啥人幹活,社員們全集中在上遊河和下遊河中間那截看好戲,王寶生氣得握着煙杆子在岸上直罵,“跳河還撿着水淺的!耽誤春耕的大事,我倒要看看今年是不是你陳招娣給大夥兒出口糧!”
王秀英也在罵,不過她隻罵蕭建軍多管閑事,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兒愣是讓他娘把耳朵都拎紅了。
其實陳招娣跳河的時候他壓根沒看清是誰,就上來才知道是她,人都救了總不能再給她扔回去吧,再說她懷裏抱着的娃還是他閨女,隻是他現在跟他娘說也沒用,他娘根本聽進不去。
“你啞巴了!救人的時候倒是能幹的很,我跟你說話你就啞巴了?你救誰不好你撈這麽個玩意兒上來,眼神不好你幹脆閉着,省得老看些亂七八糟的人!”
“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有我,孩子她爹你領我回去吧,以後我再也不跟你鬧騰了,我知道自己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跟你過日子……”陳招娣抱着臉色鐵青的女娃坐在地上哭,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吓的渾身直哆嗦,王秀英上去就是一大嘴巴子,“惡心誰呢你!讓人睡爛了的貨還好意思惦記我們家!我告訴你陳招娣,我們家老二早就說好對象了,說結婚就結婚的事兒!”
王秀英早就看到人群中的羅立秋,本想指她,誰知回頭指過去的時候羅立秋已經沒了影兒,隻有丁嫂子家的閨女胖妹傻愣愣的站在那兒,像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着了!
就是前陣子在路上堵着她們婆媳倆非要把自家“三隻手”閨女說給蕭建軍的丁嫂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