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禮看着那小小一件衣裳覺得可愛,也想自己動手試試,王秀英出去打個熱水的功夫她就拿上針了,急得王秀英回來後差點沒把熱水瓶扔了,“懷着娃可千萬不能拿針啊!趕緊放下趕緊放下。”
宋恩禮倒是知道孕婦不能拿針的忌諱,可她見大隊裏好多女人都大着肚子做針線活就以爲這個年代沒有,畢竟正經說來這也算是封建迷信的一種。
而王秀英,顯然也忘記了她其餘的那些孫子孫女的衣裳可都是他們的母親懷着他們的時候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她拿走宋恩禮手中的針線并針線簍子一塊擱到床頭的小矮櫃上,“聽娘的,在沒生娃之前可不能再拿針線,毛線針也不行,要縫啥東西你就跟娘說,娘幫你。”
“唉,我記住了。”宋恩禮老實的不得了。
她在醫院也已經住了幾天,婦産科醫生檢查過她的身體說她恢複得相當好甚至比一般孕婦都健康,随時可以出院,宋恩禮自己也想出院,可王秀英和蕭和平不放心非說要再住幾天看情況,這不隻得每天軟磨硬泡。
兩人正說着話,小護士推門進來,“宋同志,有人來看你。”
宋恩禮歪着腦袋從王秀英身側看過去,“楊廠長?你咋知道我在這兒呢。”
楊有祿不确定王秀英的身份,怕自己亂說話會給宋恩禮惹麻煩,便胡亂道:“聽何玉珍同志說你住院了,我來看看你。”
他也客氣,兩隻手拎滿東西,水果雞蛋得有好幾種,一并全遞給王秀英。
王秀英聽到宋恩禮管他叫廠長,估摸着這就是那個啥肉聯廠的廠長,熱情的招呼人坐下又給人倒茶。
楊有祿心裏很不安啊,打從那天嚴朝宗在例會上訓了他一通後就一直沒再見他,所以昨天聽小田說起宋恩禮懷孕的事後趕緊就來了,心想着把她這兒關系攀好了讓她幫着去嚴朝宗那兒美言幾句。
枕邊風一吹,比啥都管用。
可是王秀英在,他就是想說話也不敢開口,猶豫了半天才把高大妮的事扯出來說,“嚴書記那兒沒答應放人,說是不能讓底下職工寒心。”
底下職工是誰?
宋恩禮呗。
宋恩禮自己也清楚嚴朝宗這麽做多半是爲了給她出氣,不然以他那身份不至于管這麽個針眼大的閑事,感激道:“那天何玉珍同志找過我後我一直以爲高大妮放出來了,結果又讓大叔費心了,等我出院再去謝謝他。”
楊有祿一聽有門兒,趕緊又道:“其實那天的事我真覺得怪不好意思,廠裏工作沒做好才把那樣的人放進來,回頭得好好加強下保衛科的培訓,不能啥阿貓阿狗都往廠裏放。”
“這倒也是,我覺得老黃挺好的,就是那個小林同志吧,到底是小青年有時候看到大姑娘難免好說話一點,咱廠可是全國重點單位,萬一出啥岔子那就麻煩了。”
宋恩禮稍微那麽一提醒,楊有祿明白了,小娘們兒還在爲她那倒黴閨蜜抱不平呢!
“你說的對,這個我一定會好好處理。”
“楊廠長是我見過最有責任心的人,上次我還跟大叔說在廠裏一直多虧您照顧,大叔也說您做事做穩妥。”
一番你來我往,兩人都安心了。
楊有祿讓宋恩禮好好休息,又叮囑不必着急回去工作便走了。
王秀英這兒雖然沒聽太明白,不過聽到宋恩禮一會兒一個叔的,隻當是她有啥長輩是個比楊廠長還能能耐,就沒細想。
楊有祿回到肉聯廠後,跟保衛科科長稍微提了那麽一下,當天下午小林就被随便尋了個借口給開了。
他這又是上醫院探望又是開人,連番動作嚴朝宗自然都看在眼裏,雖然都是小事,但因着跟宋恩禮扯上關系那就是要緊事,嚴朝宗本來就護短,對楊有祿總算滿意了一些。
楊有祿接到小田通風報信的電話,懸了幾天的心這才算是徹底踏實。
宋恩禮聽說鄭豔麗的死訊是在周四那天下午,她正好在醫院住滿一禮拜,何玉珍來探望她的時候無意中提起高國慶,說他這人太大公無私,爲了工作爲了革命事業連媳婦最後一程都不回去送,就算不能搞封建迷信辦啥葬禮,幫着埋個土也是好的。
不過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喝了一口茶後就把這個話題一并咽了。
要說誇高國慶的,那還真不止她一個,這兩天師部有大半的人都在贊揚高國慶的高風亮節。媳婦死了,大閨女還在公安局關着,小閨女丢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守工作崗位,這情操已經不是高尚兩個字就能體現!
蕭和平聽了就想笑,招呼小孫過去,“你去打聽打聽之前那個跟高國慶打得火熱的衛生員調哪兒去了,想個法子給她調回師部來,誰要是問起就說是師長的意思,等會兒我去跟師長打個招呼。”
小孫嘿嘿一笑,“是,政委!”
于是在“師長”的授意下,剛被調走沒多久的小周又給調回了師部,雖說她跟高國慶有了嫌隙,可省城畢竟好過地方,小周一點也沒猶豫就回來了。
高國慶聽說這事,還以爲是師部領導體恤他這個死了媳婦的單身漢有意給他找機會,當天晚上就找了幾個軍官一塊兒作陪請衛生隊的姑娘吃飯順便給小周接風,然而小周沒去,還讓同事給高國慶帶話說跟他不熟。
一頓飯吃了他好幾塊,倒了連個面都沒見着,高國慶心都疼化了,不過想着來日方長,給小周買了一雙連他自己都沒舍得穿過的765皮鞋,花了他足足七塊六毛五。
不過高國慶如意算盤打得也精。
等小周跟了他後小周的那份工資必定要上交給他,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再說買一雙皮鞋等回頭結婚的時候讓小周穿上他也有面子,蕭和平他媳婦就成天皮鞋進皮鞋出,樓裏的軍嫂都羨慕得不行。
拿上皮鞋後,高國慶特地打聽了小周單獨值班那天中午去了趟衛生隊,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把皮鞋放到小周面前就走了。
小周本來是挺氣高國慶的,可是看到他丢下皮鞋就走後心裏又覺得挺不是滋味兒,她覺得高國慶其實挺不容易的,有那麽個媳婦有那麽一段被父母脅迫的婚姻,他跟飽受壓迫的農奴有啥區别?明明内心向往愛情卻不敢追求,隻能這麽默默的對她好,一回來就給她接風今天又給她送皮鞋,試問哪個男人能那麽大價錢對女人做到這個地步?
更何況高國慶還養着老家一大家子,他爲她付出的錢搞不好都是從自己牙縫裏省出來的。
小周抱着765皮鞋,一時有些舍不得撒手。
其實高國慶并沒有走遠,出了衛生室的門後他找了個角落躲起來暗暗觀察小周的反應,見她對自己還是有感情在的,這才踏實離開。
隻是高國慶也沒能美上多久,因爲他一回宿舍就看到小孫領着幾個新兵在給蕭和平搬家,聽那意思似乎是給蕭和平的房子提前分下來了!
師部一般分房都有特定的時間,報告打上去後一批一批分下來,絕對不會單獨給誰分,高國慶一聽便知又是師長他們給蕭和平開的後門,頓時又被嫉妒燒紅了眼!
他不羨慕房子,純粹就是看不上蕭和平更看不上師長他們對他的偏袒,一個狗屁不通成天隻知道溜須拍馬奔走鑽營的人,根本沒資格爬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