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探了探車窗外,就在距離軍官宿舍樓院子裏,“咋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的香,就想讓你多睡會兒。”要是沒住宿舍,蕭和平一準把她抱回屋,可這樓裏住了那麽些個瘟神,萬一被睡看見又得鬧得不得消停,他又不舍得把她叫醒,媳婦爲了他的生日忙活一天,還大老遠開車把他送回家,他心疼着呢,這不隻能跟小孫兩人在車上等着。
宋恩禮擰他耳朵,“傻,要是我一直不醒你就一直在車上等着?”
她把蕭和平的軍大衣遞還給他,自己先下了車,蕭和平随後跟上,小孫這才開着車子離開。
關于生兒子的秘方,蕭和平在宋恩禮身上實踐了一宿,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招在他這兒行不通。
小媳婦身子過分敏感,基本是高朝不斷,可畢竟體力有限,等他爽的差不多了,她也已經是半昏迷狀态,根本無法同步。
隔着薄薄窗簾子玻璃外,天逐漸逐漸褪去黑暗,也不知道是公雞的第幾次打鳴,宋恩禮終于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放平,渾身汗淋淋,臉上身上全是精,連半合的嘴角都微微滑下些白膩來,她有些不耐煩的打開蕭和平要給她做清潔的手,“困。”
蕭和平臉上的表情愈發顯得溫柔,放輕了動作仔細給她擦洗過,跟往常一樣在她臋底下墊了個枕頭,然後鉆進被窩抱着她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在門口說話說得太久凍着了,早上一醒來宋恩禮突然發起了高燒。
到這個世界這麽久,她一直被照顧得很好,除了偶爾幾次倒黴遭罪感冒風寒啥的倒是真沒得過,一時間還真有些病來如山倒的意思,站起來都覺得頭重腳輕。
蕭和平哪能不擔心,上班都沒顧得上,跟同摟的軍官交代了兩句匆匆領着宋恩禮去了部隊醫院。
兩口子下樓沒多久,斜對門也開門出來。
鄭豔麗又是一夜沒睡,昨天高國慶回來揍了她一頓就走了,她原以爲高國慶上公安局救閨女去了,這一等就等到天亮。
她大概也是明白了點啥,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抽了主心骨一樣,精神頭全無。
鄭豔麗這人的性格其實相當矛盾,雖然平時她在宋恩禮她們面前挺橫,那也不過就是仗着自己的思想覺悟比别人高自己有理,實際上膽小并不大,可再膽小到底也是當媽的人,親閨女進了公安局自家男人又指望不上,哪怕是硬着頭皮也得去救。
家裏僅存的小半口袋玉米面全讓她給帶上了,連早飯都沒做,倆侄子又哭又鬧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公安局。
公安局的同志還算客氣,跟她把情況講明,剛開始鄭豔麗畏手畏腳的也挺老實,隻是聽到宋恩禮的名字她卻是一下子怒目圓瞪從椅子上彈起來,“這是誣告!公安同志我要舉報這個姓宋的!她霸占了我閨女的工作思想作風還有問題,你們快點把她抓起來!”
見公安坐着不動,鄭豔麗幹脆湊到他跟前去,長期不洗澡散發出來的那股馊味熏得公安直屏息,“幹啥玩意兒!你到底是來保人的還是來沒事找事的!人肉聯廠的領導說得清清楚楚,那工作本來就是宋紅旗同志的,是你閨女想要霸占才鬧上肉聯廠去鬧事污蔑人家……行了行了,我跟你廢啥話啊,趕緊叫你閨女承認錯誤再給人道個歉,要是宋同志願意原諒那就放了你閨女,要是不願意那就關到她願意原諒爲止。”
“你說啥!她姓宋的欺負我們家大妮一小姑娘還讓我們家大妮給她道歉?”
“誰讓你家閨女污蔑人宋同志污蔑肉聯廠?”公安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目光嫌棄的從她一身髒亂上掃過。
還副團長的媳婦咧,就這德行,啧啧……
“你要是不高興這麽做也沒關系,那就繼續關着,本來污蔑罪就得受到處罰,還是肉聯廠領導好心給機會,你不領情拉倒。”
鄭豔麗很不服氣,“那姓宋的呢!你們就這麽放過她?”
“我說你這人咋油鹽不進呢!”公安煩了,一巴掌拍桌上,“現在是你閨女鬧事犯錯誤你到底明不明白!愛保不保!”
氣沖沖的說完,人直接端着茶缸子走了。
鄭豔麗想了想,又帶着東西和一串娃離開了公安局。
這事要是換做别人也就算了,道歉也就道歉了,姓宋的憑啥?霸着肉聯廠的工作不放,成天就知道吃喝打扮,以前宋恩禮沒來的時候宿舍裏的軍嫂不知道有多服氣她和高國慶,現在她一來大夥兒都學着陰陽怪氣的,高國慶的政委位置也讓蕭和平搶了害得他們家每天雞犬不甯,鄭豔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把懷裏的小女娃往倆侄子手上一塞,憤憤去了一團。
她看不上宋恩禮,覺得自己應該找蕭和平去談,就憑她的思想覺悟不信蕭和平不服氣,到時候一定要讓蕭和平開口把大妮保出來,還得讓姓宋的把肉聯廠的工作讓出來。
姓宋的說到底也就是一娘們兒,敢不聽她男人的非給她揍出屎來不可!
鄭豔麗這樣一想,頓時覺得希望巨大,底氣也足了不少,走起路來格外擡頭挺胸像一隻剛下過蛋的母雞,懸在腰間裝着玉米面的布口袋子左右直晃蕩。
小孫聽說她找蕭和平,辦公室的門都沒讓她進,“我們政委不在,你有啥事可以等他下班後上宿舍樓去找他。”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鄭豔麗好像發現了啥不得了的事情,叫嚷道:“上班時間不在!蕭和平這是白拿工資占組織便宜!”
“我說鄭豔麗同志,你知不知道啥是請假?我們政委上午請假了!不是曠工!再說就算我們政委曠工跟你有啥關系!這是部隊的事!”
跟鄭豔麗說請假她還真不明白,高國慶在部隊這麽多年一天假都沒請過,哪怕就是家裏死人他都會雷打不動去上班。
所以在心裏把高國慶和蕭和平一對比後,鄭豔麗愈發覺得自家男人精神崇高,連帶着看向小孫的眼神裏都充滿不平,“咋沒關系,人民的軍隊人民管!組織提拔蕭和平同志那是相信他,他咋能不上班不好好在工作崗位上做貢獻跑去請假偷懶,我現在覺得蕭和平同志的思想很危險……”
小孫最崇拜最敬重的就是蕭和平,也最見不得别人說蕭和平一句不好,半個字都不行,鄭豔麗這吧啦吧啦一大堆給他氣得當場炸毛,可畢竟隻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年輕,臉皮又薄又不會吵架,索性把鄭豔麗一個人丢在那兒自己跑去四團找高國慶。
小孫前腳剛走沒多久,把宋恩禮送回宿舍樓安頓好後的蕭和平回來了。
看到堵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的鄭豔麗,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皺。
“蕭和平同志有件事我必須找你談談!你必須好好管管你媳婦,她咋能讓公安把我們家大妮抓起來……”鄭豔麗先發制人,扯着大嗓門就是一通狠批。
蕭和平從頭到尾沒說話,身闆筆直站在那兒聽她把話說完,眉宇間多了一絲冷意,“這是啥地方。”
“啊?”
“我問你這是啥地方。”
“這是……”鄭豔麗對上他淩厲的眼神,陡然一震,後脊背涼了一片,張合着發幹開裂略顯烏紫的嘴皮子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再出來。
“鄭豔麗!”突如其來的高國慶的聲音更是吓得她渾身發抖,差點沒當場跪到他面前。
她實在是害怕,怕高國慶手上的皮帶,一下下往身上抽連骨頭都疼……
“部隊裏能容得你放肆!”高國慶氣急敗壞的招呼兩名小戰士過來,“給我抓起來!”
小孫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去找高國慶不過就是想讓高國慶把鄭豔麗弄走,這咋就把人抓起來了,再說蕭和平在場咋着也輪不到高國慶下令,政委比副團級别可高呢。
他不解的看向蕭和平。
蕭和平目光裏卻罕見的露出點玩味兒來,“一點小事,小孫把鄭豔麗同志送回宿舍去。”
想借這個機會把鄭豔麗的錯誤放大跟她離婚過安生日子?
做夢。
高國慶就是再不願意,蕭和平的級别擺在這裏,也隻能聽命,還得有禮有節的跟他道歉。
蕭和平默聲受着,卻在他剛轉身準備離開之際出聲叫住他,“小高啊,說到底鄭豔麗同志是你媳婦,既是男人又是軍人,該有的擔當還是要有。”
高國慶沒轉過身來,隻是不甘的攥着拳頭,透着狠意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小高!
毛都沒長齊叫他小高!
可這本來就是上級對下級的親密稱呼,一點問題都挑不出來。
他憤然離開,直奔宿舍。
鄭豔麗這兒也才剛被小孫強行送回家沒幾分鍾,進屋就看見倆侄子圍着火爐正烤手。
“丫蛋呢?”見床上沒有小閨女,她問倆侄子。
大毛率先擡頭,“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