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恩禮一臉怪異的看着自己,她一巴掌拍她肩頭,“想哪兒去了,我說的是我們家閨女,我小閨女今年正好十八,眼下是質檢車間的學徒工,李胖子得有個二十一二了吧,正合适。”
宋恩禮肩頭一矮,“苗大姐,李胖子難道不是胖嗎?他跟魁梧有啥關系。”
苗大姐怕被人聽到兩人的悄悄話,找了張離中心地帶最遠的桌子坐下,“這你小姑娘就不懂了吧,胖那是福氣,胖的人身體好。”
宋恩禮無語。
這是哪門子邏輯?
“小宋啊,既然你跟李胖子熟,要不你幫大姐給說和說和?事成之後大姐一定好好謝你。”苗大姐完全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吧啦吧啦把自家小閨女那一通誇,順便告訴她幫廠職工解決個人問題也是廠委工作之一。
“……”苗大姐你别忽悠我成嗎,幫廠職工解決個人問題難道不是廠工會的工作?
宋恩禮想哭,因爲在苗大姐的攻略過于強勢,她隻能點頭答應先去探探口風,其他的到時候再說。
然而這句話在苗大姐看來那就是同意的意思,特熱情的把自己碗裏的碎肉夾給她。
倒不是嫌棄,宋恩禮本來就不愛吃肉,更不愛吃别人夾給她的肉,所以她不動神色的幹啃了幾口貼餅子後便把飯盒蓋上,“那苗大姐,我現在就去幫忙問問吧。”
“唉,快去快去。”
在苗大姐的滿是期待的催促聲中,她硬着頭皮往後廚走。
謝天謝地的是,李胖子不在。
她也沒敢再走正門,把飯菜倒進泔水桶後,直接繞後門出了肉聯廠。
給家裏的信,她得早點寄出去,不然王秀英能急死,要是有機會她還想見見蕭和平……
郵電局門口,一道熟悉的軍綠色身影。
他出門,她進門。
兩人正好撞上。
宋恩禮發現自己真的是點兒背,去黑市能跟蕭和平撞上,瞞着他來上班也能跟他撞上,這主動交代和被逮個正着,完全是兩回事。
她條件反射,扭頭便欲跑,心裏隻期盼着就那麽短暫的三五秒蕭和平可千萬别注意到她,或者她臉上的圍巾蒙得足夠徹底,他壓根就沒認出來……
身後冷冷一聲,“站住。”
宋恩禮倆小腿肚子一僵,本能刹車。
“真,真巧啊……”她自知有錯,轉過身特主動的揪住倆自己耳垂,賠上笑臉。
蕭和平踱步到她跟前,闆着臉扯下她臉上蒙着的圍巾,順便扯走她手上的信封,掃了眼上面的兩處地址,看也沒看便給揣兜裏,“是挺巧,在省城遇到我本該老實在家的媳婦,我也覺得挺巧。”
陰沉沉的臉,比風雪飄搖的天兒更可怕。
宋恩禮沒來由就是一哆嗦,覺得自己這身厚實的羊毛呢都不保暖了,對面那道冰刀似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皮肉一直凍到她骨子裏,“我,我正打算寄完信就去找你的……”
“你以爲先斬後奏我就能答應?”
“難道你不希望我留在省城陪你嗎?”
蕭和平完全不理會她的話,一把拎上她後領,“要麽你自己乖乖回家,要麽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憑啥!”宋恩禮不停掙紮。
“憑我是你男人。”蕭和平多大的力氣啊,三兩下就把她給揪進郵局,得虧路上風雪大人少,不然兩人這番糾纏估計又得惹來一幫人圍觀。
他毫不臉紅的告訴郵局工作人員這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妹妹,需要打個電話找人來把她送回家。
一身綠皮比啥都好使,郵局工作人員連登記都沒做,殷勤的給他打開電話匣子,還主動幫他看着宋恩禮。
幾分鍾後,小孫開着大嘎斯在郵電局門外停下。
蕭和平憋着怒火把宋恩禮弄上車,自己也上去,吩咐小孫開車回青山大隊。
小孫這才知道蕭和平叫他開車來的目的,關于兩人結婚報告的事他也有聽說,自然知道這會兒宋恩禮應該在江源縣老家也不是省城,不過他啥也沒敢多問。
“蕭和平我不回家。”宋恩禮手忙腳亂去掰車門。
開什麽玩笑,好好的上着班說回家就回家,連個招呼都沒打,回頭辦公室裏的人還以爲她失蹤了呢!
“我提醒你最好别惹我,不然回家有你好受。”蕭和平一把扯走她脖子上的圍巾将她雙手捆住,一頭收到自己手裏,圍巾被收得很短,宋恩禮隻能往他這邊靠去始終夠不着車門,她氣憤的湊到他耳邊吼,“蕭和平你放開我!我說了我不要回家!”
“你盡管再鬧。”
“我沒有鬧,我去上班隻是爲了留在省城,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覺得這有啥問題。”
“我會讓你留在省城,以後這些事你都别管,我來處理。”蕭和平說完,抱着胳膊往後一靠,閉目養神。
宋恩禮氣得抓狂,把圍巾拽到幾乎變形,“蕭和平你能不能稍微把你的大男子主義收斂點兒,我是你媳婦又不是你的犯人,你憑啥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蕭和平不理她,不管她怎麽鬧就是不理她。
宋恩禮也顧不得小孫會不會說他倆閑話,上蹿下跳下跳的跟隻猴似的,隻可惜一直折騰回家,蕭和平都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
大下雪天的,路面結冰不好走,小孫把車開得特别慢,三個小時後才到青山大隊。
蕭和平打發了小孫回省城,将已經處于爆炸狀态的宋恩禮直接扛回屋。
宋恩禮本來真沒這麽生氣,先斬後奏的确是她不對,她可以解釋可以認錯,她原本就打算服軟來着,但蕭和平強行把她擄回家實在讓她火大,還把她手捆住,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他的私有物,完全得不到尊重!
她真的讨厭死大男子主義了!
蕭和平把她丢炕上,點火生炕生爐子。
小孫怕這倆回頭吵着吵着再打起來,回省城前特地去地裏找了趟王秀英,聽說小兩口又吵架,王秀英急忙趕回來,見屋門從裏頭上拴,更加着急,“老四,老四先把門給娘開開。”
“娘,蕭和平把我栓起來了。”宋恩禮逮着機會就告狀。
“啥!蕭和平你個犟頭!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趕緊的開門!再不開門我可踹了!”
蕭和平放下火鉗,伸指警告的點點宋恩禮,開門出去。
王秀英沖進屋去,見宋恩禮可憐兮兮的翻炕上,倆手捆得像待宰的母豬,氣得轉身就往蕭和平身上掐,“小兔崽子你長能耐了是吧!敢欺負我閨女,我讓你抽風,我讓你抽風!”
“您咋不問問她到底幹了啥!”蕭和平從兜裏掏出信甩條桌上,王秀英不識字,拿着信封颠來倒去也沒看明白,氣呼呼甩回條桌上,“甭管我們家紅旗幹了啥,你綁她就是你不對!上部隊這麽些年難道就讓你學會了咋欺負媳婦嗎!我告訴你蕭和平,咱家就沒欺負媳婦的規矩,這要是你爹,我非揍死他不可!”
當然了,王秀英這句“咱家就沒欺負媳婦的規矩”特指她跟宋恩禮,至于其他人,視情況而定。
比如先前周娟作的那樣,那不是欠打嘛。
宋恩禮被她給逗樂,在心裏替她那可憐的公公默默祈禱,但願他一定老實做人,免受家暴之苦。
“慣,您繼續慣,最好給她慣得不回家天天跟外邊瞎溜達!”蕭和平一把抓起那封信,當着兩人的面撕了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