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沒什麽不正常。
不過隻要一想到李利民,她就覺得不踏實,總覺得過于巧合。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去提醒一聲楊超英。
李利民正在到處找楊超英那是肯定的,所以她打算再去一趟郵電局,除了電話,眼下她還真想不到更便捷更安全的聯系方式。
在看到路邊那摸孤零零的綠色背影時,嚴朝宗突然覺得内心所有的陰霾煙消雲散。
她穿着他爲她選的衣裳,獨自歡快的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那是通往食品公司的路。
她又去找他嗎?
嚴朝宗這麽想的時候自行車已經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他一隻腳踩在地上,“小禮。”
宋恩禮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的瞬間臉上已經揚起笑,“就知道是你。”
她朝他跑去,抓着他的自行車後座,“這個點,大叔你是遲到還是早退?”
“遲到。”嚴朝宗相當坦白。
他這個年紀這個身份說出這麽兩個字很有意思,宋恩禮臉上笑意更甚,“看來這個月要被扣工資了,大叔你悠着點兒啊,扣錢我最心疼了。”
“下次我一定注意。”嚴朝宗突然想把兜裏的錢包上交給她,他跳下自行車,推着同她并道前行,“你幹啥去?”
“嗯,打電話。”
“去郵局?”他掃見另一片綠。
“對。”
“我那兒也有電話。”
“我知道啊。”宋恩禮習慣性撅撅嘴,“昨天就是想去你那兒蹭個電話使,你們的保衛說了,我們書記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工作不到位,得批評。”
“批評他我也不去,倒好像我臉皮多厚非要跟你攀關系似的,雖然我本來就想跟你攀關系,那也是咱倆之間的事兒呀……”
嚴朝宗聽着她賭氣的碎碎念,覺得像是在撒嬌,像是一個小妻子在對她的丈夫抱怨什麽,尤其她說到“咱倆之間的事兒”讓他心裏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我叫你啥?”他笑問。
“小禮。”
“這不就結了,咱是親人,下回你就大大方方告訴他,我是嚴朝宗他們家的人,他指定立馬給你開門。”
“這不是狗仗人勢嘛。”宋恩禮小聲嘟囔。
嚴朝宗給了她一記很輕很輕的腦門栗,“有你這麽說自己的?以後記着,咱倆之間不存在啥攀不攀的,要是真攀那也是我攀着你,我還指望你給我買這買那呢。”
“得,我那三十二塊錢還沒到手就先讓你惦記上了。”
“我還得管你吃喝不是?你房間書桌抽屜裏有零花錢,回頭自己去拿,鑰匙也在書桌上,跟你滬市那房子的鑰匙擱一塊兒……”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省食品公司門外,保衛室裏的三四個保衛老遠就從玻璃窗裏看到嚴朝宗的身影,趕緊開門出來迎接,突見宋恩禮,皆下意識扭頭去看昨天把她攆走那保衛,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上确定點啥。
果不其然,那保衛瞬間臉色驟白,這麽大冷的天兒,愣是吓出一腦門的汗。
“嚴書記。”
“嗯。”嚴朝宗朝他們點點頭,并沒有單獨針對誰,和氣的對幾個保衛交代道:“這是我家人。”
“是,嚴書記!”保衛們站得筆直。
待兩人走遠,其中最年輕的那名保衛才露出一臉狎猥的笑,“老牛吃嫩草呢這是,嚴書記吃得消嘛!”
“别胡說八道,飯碗還想不想要了?”另一名年長些的保衛低聲吼他,幾人将聊天地點從門外轉移到門内。
一路上,跟年輕保衛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計其數。
宋恩禮還是第一次到嚴朝宗的辦公室,跟外面的建築相比,辦公室裏的布置就比較有年代特色了,造型簡單樸素的辦公桌椅和檔案櫃,以及一套黑色古闆的四方真皮沙發,屋子裏原有系列軟裝全都被拆除,雖然事後改造得不錯,但或多或少還是留下痕迹。
“電話在辦公桌上,你知道對方号碼嗎?”嚴朝宗給她泡了一杯綠茶,宋恩禮接過搪瓷茶缸捧着暖手,“下回我也給你捎點茶葉嘗嘗。”
“好。”
“我就想往肉聯廠打,大叔你知道肉聯廠的廠委電話是啥嗎?”昨天她想瞟一眼郵電局那本厚厚的電話簿來着,隻是人工作人員沒讓。
“我幫你找找。”嚴朝宗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同樣的電話簿,給她翻到肉聯廠廠委。
這次楊超英總算在廠裏,而且剛離開廠委不久,所以苗大姐一追出去就把人叫回來了。
電話裏不方便,宋恩禮也沒跟她多說啥,問她是否看到今天報紙上的尋人啓事。
肉聯廠食堂門口的公布欄裏每天都會貼上當天的報紙,過往的工人都能看到,不過楊超英很少去留意這個,但她現在跟小林處對象,每天郵遞員送報紙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保衛室裏的保衛,小林見尋人啓事上找的楊超英也來自江源縣鋼鐵廠跟她一個地方,便當新鮮事兒跟她說了,末了還來了那麽一句,“咋就有這麽不孝順的姑娘,親媽病了都不回家,不像話!”
所以楊超英在回答“有”的時候,惶恐得要命,捂着話筒生怕她的秘密漏出來。
“我想請假回家看看。”
“萬一李利民在火車站堵你呢?”
“那我坐汽車。”
“你先别急,過幾天我回去上你家打聽打聽,我總覺得這事有蹊跷,還是穩妥點好。”
楊超英其實也害怕,便道:“那紅旗姐我還是不回去了,你替我打聽吧,我就怕回去了再也出不來。”
“嗯。”
挂了電話,楊超英仍覺得不踏實,反正已經在用電話,便拜托苗大姐讓她再打一電話,撥給鋼鐵廠廠委。
她不敢用真名,隻說自己是楊家親戚,問楊家老兩口的情況,廠委的人告訴她老兩口挺好,順便又在電話裏把楊家那個離家出走的傷風敗俗的不孝女給批鬥了一頓。
雖然配合别人罵自己是件挺難受的事兒,可好歹知道父母安然無恙,楊超英這心裏總算也放心下來。
這麽一來,她幾乎百分百肯定這尋人啓事就是李利民搞的鬼,對他最後的那點愧疚也丢得幹幹淨淨。
楊超英并不知道,當天中午鋼鐵廠廠委的人在食堂碰到她父親,順便就把有親戚打電話來問候的事兒跟他說了,到底是親生父親,幾番細問便知那是自己閨女打的電話,立馬上郵電局托關系查了剛才那通來點的地址,回家給遠在省城某招待所的李利民拍了加急電報。
而宋恩禮這邊,才剛從省食品公司回到軍官宿舍。
嚴朝宗想留她吃午飯,但她想回去陪蕭和平吃午飯,便沒久留,嚴朝宗親自騎自行車送的她,那句“下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到了也沒能問出口。
加急電報,從縣城到省城,一天都用不着,中午發的,第二天早上電報單已經到李利民手上。
上頭就仨字:肉聯廠。
李利民捏了電報單,面目猙獰。
他拿上行李退了招待所的房間,直接去了肉聯廠,進門便道:“我找我媳婦楊超英,江源縣來的。”
小林告訴他這裏沒有叫楊超英的工人,李利民不信,拿出電報單與他對峙,“早上她才往家裏挂的電話,就是從你們肉聯廠廠委打出去的,她爸親自拍來的電報。”
小林腦子裏嗡的一聲就炸了,陰着臉問他,“你認識一個叫王春玲的不?也是江源縣鋼鐵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