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轉念一想,既然是她給周振興做衣裳,那幹脆就别跟周振興要錢了,自己想辦法給他弄去,就當是正經送他一份禮物。
他送了她一塊肥皂,而她到現在也隻拿了幾口吃的,相形見绌。
“四表嫂。”她跑進竈間,宋恩禮正在幫王秀英包餃子。
掀開竈間草簾子一看,她爹和賀書記他們還在炕上說事情,陳家溝大隊的大隊長也來了,陳招娣和吳三妹又開始新一輪哭訴。
王勝男聽得頭疼,回頭狠狠瞪了兩人一眼。
當然,是沒啥起效的。
“咋了?”宋恩禮擡起頭看她,手上很是麻利。
“你跟我出來下嘛,我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
“到底咋了嘛。”
“反正不能叫我聽的呗。”王秀英笑着把一隻新包好的餃子放蒸屜上,“小時候可愛粘着我了,長大了還得背着我說話,這鬼丫頭。”
蕭王兩家,就王勝男這麽一個姑娘,兩家人其實都疼她的很,有啥好的都惦記着她,不然蕭和平也不能管她的閑事。
王勝男也知道老姑對自己好,頑皮的朝她吐吐舌頭,“我現在愛告訴四表嫂,老姑年紀大了,聽不明白。”
她死拖活拽的,把宋恩禮弄到她那屋,宋恩禮滿手面粉沒地方揩,隻能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搓,“啥事能讓你這麽扭扭捏捏的。”
“四表嫂,你能把給我的那塊花布換成别的色兒的不?”想上省城買棉花買布不但要錢還得要票,王勝男之前在供銷社倒是攢了幾個小錢,隻可惜全在她娘兜裏,幹點啥都得跟她娘要,更别提票,鄉下人根本摸不着那玩意兒。
她隻能打起宋恩禮送她的那塊花布和棉花的主意,這本來是宋恩禮給她做新衣裳的。
“可以啊,你看上誰家的花色了跟我說說,回頭我想法子給你弄塊差不多的。”
“我就想要最普通的色兒,黑的灰的藍的都成。”
“幹啥,想給你爹娘做衣裳?”
“不是……”王勝男紅着臉,挺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反正我就想要一塊那種色兒的。”
宋恩禮反應過來,“你該不是想送給周振興吧?”
打從天兒冷起來後,她一直見周振興穿着一件相當破舊的舊棉衣,搭配他的解放鞋和薄春褲,甭提多怪異。
她估摸着周振興就是沒衣裳穿了,否則那驕傲的知青了不得的城裏人咋可能穿成這樣,那可是個連下地都要把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主兒。
見王勝男不啃聲,宋恩禮便知道這事兒沒跑。
她拍拍手站起來,“勝男,今天如果你來找我是爲了給你爹娘做衣裳給你自己做衣裳,别說換布,再給你幾塊都沒問題,但你要給周振興,我一定不能幫你。”
“爲啥?”
“你倆現在還沒處對象吧?”
“朋友之間也能送禮物啊,他送了我一塊肥皂,我得給人回禮啊!”
宋恩禮想到那塊拇指大的肥皂就覺得磕碜,“禮尚往來沒錯,但人送肥皂你送棉衣這肯定不合适,你想實在想送可以回他一雙鞋墊子啥的,當然了,我的建議是啥也不送,說個不好聽的,還沒過門的就這麽貼,他們家人指定看不上你。”
王勝男被她最後一句話給唬到,“那我還是去找他要錢票去吧,本來就是他托我叫你幫忙去省城捎帶,是我自己忘了找他拿,我這就去……”
她莽撞跑出去,宋恩禮沒叫她。
王勝男忘了,周振興能忘?
不過是一開始就想占便宜罷了,叫她去吃個憋也好。
果然,沒一會兒王勝男哭喪着臉回來,一個人默默坐到竈台後燒火。
宋恩禮沒再管她,吳三妹和陳招娣因爲誣告已經被武威差人押回縣公安局再做處理,蕭和平留了幾人吃飯,她得弄一桌像樣的菜色招待客人。
家裏的雞再次被吃完,隻能用豬肉,好在她昨天拿出來的野豬肉還剩了許多,做一桌全肉宴都足夠。
王秀英舍不得她下廚,但又拗不過她,隻得在邊上幫她打下手,一道道硬菜很快被擺上炕桌。
大盆的豬肉炖白菜,紅燒肉,炒雞蛋,炖魚幹,汆丸子還有土豆絲和炒蘑菇,雖然菜色遠不如上回他們在小院請客時多,但這回每個菜都是大盆裝的,分量十足,加上主食餃子,實在叫人舍不得停下筷子。
這種時候,蕭鐵柱當然不忘把小兒媳從滬市給他買的好酒拿出來顯擺,汾酒和竹葉青,連賀書記都忍不住向往。
炕桌旁擠滿男人,宋恩禮和王秀英是肯定不能去一塊兒吃的,好在今天請客她們也沒虧待自家人,同樣的菜色擺了滿滿一八仙桌。
王勝男上桌就往碗裏猛夾,餃子,豬肉,雞蛋……逮着啥裝啥,裝了滿滿一碗後卻不吃,端起來就要走,“老姑我先回家了。”
這姑娘倒也老實,明知道今天老姑家請客可以敞開肚子吃,她也沒有自己吃飽了再給周振興捎,而是把自己這份捎去給他,打算自己回家再随便吃點。
“幹啥啊勝男,坐下吃了再走,老姑另外給你娘和你哥留了一份,等會兒你給帶回去。”王秀英以爲她想帶回去跟她娘和她哥分享。
“不是,老姑我有急事兒,要不等會兒我再回來拿。”她端着碗急匆匆離開。
剛才她去找周振興要錢票,人卻說不要了,還說他們老家會有人給他做了寄過來,叫她不用再費心。
而更讓王勝男感到難過的是,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分明清楚的聽到背後的周振興嘟囔了句“庸俗”。
她自責的要命,在這麽純潔的愛情裏提錢,的确是件很庸俗的事情,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用這些吃的去跟周振興道歉。
得虧炕上的男人們隻顧着喝酒去了,不然叫王寶生瞧見,指定收拾她。
一頓午飯下來,蕭和平又喝了不少,宋恩禮送走賀書記等人,把人弄回屋醒酒。
剛給他脫了鞋,王秀英急急忙忙跑來敲門,手裏拿着兩張兩斤糧票,“這可咋整,賀書記和武公安碗底下都壓着這玩意兒。”
宋恩禮掃了眼糧票上的時間,“沒事,娘你收着,回頭有空拿上糧本上縣城去買糧,年底才過期。”
“紅旗……”蕭和平側過身一隻手拉着她衣擺,“紅旗我困了。”
“困了你不是躺着嘛,閉上眼睛睡就是了。”宋恩禮丢開他的手,跟王秀英兩人出去說話,王秀英臨出門前還挺嫌棄的掃了眼喝得醉醺醺的老兒子,“這麽大個人了,困了還要你媳婦哄不成?”
“他就是矯情。”宋恩禮語氣嗔怪,臉上卻全是笑意。
她到竈間打了一盆熱水,回屋給蕭和平擦了臉洗了手,又從空間拿出今天給賀書記他們喝的茶葉,用罐頭瓶單獨裝了兩罐子,打算等蕭和平醒後叫他自己給兩人送去。
看他們先前喝茶時滿足的表情,這茶葉應該是合他們心意的。
蕭和平這一覺睡得亢長,晚飯點才被宋恩禮叫醒,省城今天是指定去不成了,兩人便在家裏多留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出發去縣城。
圖方便,兩口子就沒再單獨去賀書記家,而是在給武威送茶葉的時候順便去找了一趟賀衛東,叫他有空把茶葉帶回家轉交。
而此時,陳招娣和吳三妹母女倆已經在縣公安局被關了整整一宿。
誣告軍人,破壞軍隊形象,上頭領導叮囑一定要嚴肅處理,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