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平回頭對王秀英叮囑幾句,從她們身邊擦過。
社員們還在地裏議論宋恩禮磕破頭的事,在幾個熱心嬸子的引導下,大夥兒的懷疑對象出奇一緻,都覺得不是張梅花就是李芸。
蕭和平找到張老棍,讓他把先前地裏發生的事兒詳細跟他說一遍,尤其是女知青,除了張梅花和李芸是否還有其他人在。
李芸穿的是皮鞋,鞋底應該是平的,而其他幾個女知青大多都穿解放鞋,他仔細辨認過,這應該就是解放鞋的鞋印。
張老棍回憶了下,非常肯定道:“就隻有她們倆,她們倆最閑。”
蕭和平雙手負後站在路邊遠眺。
沿河那塊地裏,幾個女知青正紮堆閑聊,他一眼便認出張梅花,她的腳上穿的,正是一雙解放鞋。
眼神中多了一絲凜冽,“知青點現在有人?”
張老棍數了數地裏知青的人數,搖搖頭,“沒呢,肯定得飯點才能回。”
“想個法子把張梅花叫到知青點,我有點事兒問她。”
“唉。”
張老棍轉身欲走,蕭和平又叫住他,“避開點人。”
“唉,知道了四哥。”
張老棍雖然癞痞,但卻是個極其機靈的人,爲了避開人,他先想了個法子把其他知青全部支走,然後才把張梅花忽悠回了知青點。
張梅花聽說家裏有人來看她,喜不自勝往回跑,又聽說家裏人帶了好些東西來,讓她别聲張,一路上鬼鬼祟祟的就怕被人盯上。
那些知青每次有點好東西就喜歡拿出來嘚瑟,免不了要跟大夥兒分享,她可不願自己的東西就這樣被分了。
還有那些土包子,感覺都窮瘋了,萬一偷她可咋整。
好不容易回到知青點,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門從裏上栓,喜滋滋跑進屋,“爸,媽……”
她們屋裏,一個穿着軍綠色毛衣的男人站在那兒,身姿挺拔。
張梅花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蕭,蕭同志,你咋在這兒,我爸媽呢?”
“你看我合适給你當爹不?”張老棍痞笑着從外面進來,把門堵住。
張梅花正欲叫救命,張老棍一大耳刮子過去直接把人抽翻在地,“敢瞎叫喚老子就上你家把你爸媽弄死!”
蕭和平掃了眼她的鞋底,“你踹了我媳婦?”
明明他的臉色語氣都十分平靜,張梅花卻愣是後脊背陣陣發涼,“沒,我沒有。”
“你是要我把你帶到審訊室去問?”
“真,真的不是我……”張梅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眼神太過于淩厲,好像刀刃一樣,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會把自己偷偷踹了宋恩禮的事一五一十交代。
張老棍剛欲擡腿踹她身上,蕭和平卻是一腳狠狠踹在她小腿骨上,隻聽到“咔”的一聲,張梅花還沒來及慘叫,人已經昏死過去。
張老棍的小心肝兒跟着顫了又顫,手都抖了。
這他娘兇殘的,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跟那天在河邊給他媳婦洗被子的男人還是同一人兒嘛。
“去跟我老舅說一聲,這種禍害不能留咱大隊,必須遣送回去。”
張老棍擔憂的看着張梅花的斷腿,“可是這腿咋交代?”
“我踹的,抓了個賊。”蕭和平意味深長的掃了眼那木闆搭的簡易通鋪底下那一隻隻藤編行李箱。
張老棍會意,馬上去把那些行李箱打開,從裏面裝口糧的布袋裏各抓了兩把出來,全裝進張梅花的口糧袋裏,張梅花平時穿的衣裳他都記得,很容易就能辨出她的箱子。
在張老棍忙這事兒的時候蕭和平已經離開,動靜小得,跟他完全沒到過這兒似的。
張老棍根據蕭和平的授意,很快抓着張梅花的米袋跑出來叫人進來,說是自己和蕭和平看到張梅花鬼鬼祟祟回知青點就偷偷跟着她,結果正好被他倆抓到張梅花偷拿知青們的口糧,她想逃跑在扭打的過程中蕭和平不小心踹到她的腿。
知青們家裏寄來的糧各有不同,或是小米或是玉米面或是高粱米……裝一塊兒五顔六色,一看就知道是從别人那兒偷的。
被水潑醒的張梅花有口難辯,她不能說是自己踹了宋恩禮所以被蕭和平踹斷腿,惡毒的心思比她偷東西會更臭名昭著,隻一個勁強調蕭和平看不慣她踹斷她的腿。
本來就是蕭和平踹的,這事一開始張老棍就說明了,并沒有藏着掖着,所以張梅花越辯解大夥兒就越覺得她心虛。
社員們都覺得蕭和平是見義勇爲踹得對,連知青們都這麽說,“我說我最近咋口糧這麽不經吃,敢情咱屋裏住了隻耗子。”
這種事兒吧,經不起想,越想就越是那回事兒。
何超美還特地把自己的雪花膏打開給社員們看,“還有我這雪花膏,我這幾天都沒咋用呢就少了一大坨。”
“還有我的肥皂!”
“還有我……”
“怪不得剛才我們幾個去忙活她卻要一個人留在地裏。”孫小麗最後總結,張梅花就是爲了方便偷盜才故意一個人留下,完全忘了當時張老棍叫他們走的時候根本就沒叫到張梅花。
賊的名聲,張梅花是背定了。
王寶生巴不得把這些個煩人的瘟神送走,少一個是一個,才懶得管到底是真是假,當天中午便寫好報告把人送到縣城,往知青辦一丢,啥事不管便走了。
而宋恩禮這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睡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大隊裏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因爲她一睜開眼,她的男人正坐在炕邊一臉溫柔的看着她,沒有任何暴戾兇殘留下的痕迹。
“還疼得厲害不?”蕭和平在她額頭上輕輕碰了碰,“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縣醫院瞧瞧,或者回你娘家,就像上回你給我治腿那樣。”
雖然他并不是很願意宋恩禮回娘家,不過眼下也顧不上了,隻要媳婦能少遭點罪,啥都好。
“知道我疼你還動。”宋恩禮不高興的撅着嘴,“故意的吧你。”
“這不是擔心你嘛,實在是我沒法替你疼。”蕭和平把已經炖好的溫在熱水裏的雞湯端給她,“娘給你炖了雞,趁熱吃點。”
宋恩禮把嘴一張,“啊——”
蕭和平馬上宋恩禮一勺雞肉到她嘴裏。
一年炖了這麽多隻雞,王秀英的廚藝明顯見長,雞肉嫩滑雞湯可口,宋恩禮吃得挺滿意,張了一次又一次嘴。
“我才不要那麽快讓傷口好,我就要讓你看着心疼。”嘴裏嚼着東西,她的倆腮幫鼓得跟小耗子似的,說話也說不清楚。
蕭和平拿毛巾給她擦嘴角,“弄好了也心疼。”
“就不。”
“聽話。”
“偏不,你能咋着吧。”宋恩禮朝他做了個鬼臉,一不小心繃到傷口,痛得龇牙咧嘴,一拳拳往蕭和平身上錘,“都怨你。”
“怨我怨我,是我沒看好你,下次再也不會了。”一次次讓媳婦受傷,沒什麽比這更讓他憋屈的事兒。
宋恩禮得到滿意的反應,把頭一仰又張嘴,“喂我。”
蕭和平正欲送勺子,她指指勺子又指指他的嘴。
蕭和平這臉紅的,自己含了口雞湯小心翼翼的往小媳婦嘴裏送,如果不是小媳婦提醒,他還來沒想過用嘴也能給她喂吃的。
太刺激。
宋恩禮順勢摟住他脖子,調皮的在他嘴裏撩動,一隻手還不安分的去摸他,“蕭和平你硬了。”
蕭和平臉更紅,握住她的手,“老實點,傷着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