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了周娟一塊,把另一塊給了丁俊蘭,并當着周娟的面把給蕭小栓買的棉鞋也一塊兒給她,“三嫂,你讓我給小栓捎雙鞋,我看了看就這鞋不要票,而且是做的瑕疵品處理,你給的兩塊錢還有得多,回頭我找給你。”
丁俊蘭先是一愣,随後馬上反應過來,接過去寶貝的捧着,“還真有這麽便宜的棉鞋啊,我還以爲最多就能買雙布鞋啥的,打算讓他留着明年開春再穿。”
“也是趕上,我在百貨公司找了一圈沒找見,就到舊貨市場去轉了一圈,剛好碰到有做大促銷的,全是新鞋,就是偶爾有點小毛病或者斷碼,不影響穿。”
周娟看到丁俊蘭手裏抱着的那雙棉鞋,還是翻皮絨的,又好看又保暖,稀罕的不得了,隻可惜聽說這鞋要一塊多錢,馬上作罷,“這也就老三家的舍得,得頂好幾天工分呢,要我我可拿不出來。”
雖然周娟嚴重懷疑這雙鞋是宋恩禮送給蕭小栓的,誰都知道她偏心老三家的偏心得要死,不過看在白得一塊上好棉布的份兒上,她也隻能裝做自己沒看出來。
老四家那媳婦是個瘋的,把她得罪了拿不到東西也就算了,再白白遭點罪那可就劃不來了。
老林家那十來口人這些天正挨個大隊批鬥過來呢,每天都讓給鬥得沒了人形,想着就可怕。
不過她覺得老三媳婦那心眼這不可小觑,早早的把老四媳婦巴結好了,白得這麽多好處。
早知道這樣,她也早點對老四媳婦好。
給嫂子們分完布,宋恩禮把藤編行李箱的糖果點心也拿了一些出來分給三房,一家半斤,并沒有因爲誰家人數多或誰家人數少就按人頭分,蕭鐵柱也得了一份,剩下的她全留給了蕭和平。
蕭和平愛吃甜食,不然她也懶得這麽大老遠的帶這麽多東西過來,怪費勁的。
在宋恩禮出現之前,蕭和平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是太幸運,不過在她出現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好的,不一定會最早登場。
他從被母親偏愛輾轉到被媳婦偏愛,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宋恩禮幫着王秀英在竈間做晚飯,蕭和平試過媳婦給他買的衣服後坐在條桌前開始給師長寫信。
其實有沒有這份戶口,差别并不大,寫舉報信的人有意折騰他倆,不管啥都有可能成爲下一個政審不通過的理由。
不過就沖着媳婦千裏迢迢跑這麽一趟就爲跟他順利結婚的份兒上,他也足夠滿足。
晚飯後,小兩口又借口出去消食兒上了白針山。
小别勝新婚,幹柴烈火,蕭和平覺得他屋裏那炕不經壓。
宋恩禮回來,蕭和平就不用下地去記工分,她便叫他把給王寶生家的東西送過去。
早晨起得早的時候氣溫比較低,蕭和平終于如願在襯衣外加上宋恩禮給他織的那件軍綠色開衫,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社員豔羨的目光。
宋恩禮也學着他那樣罩了件毛衣開衫,惹得地裏無數大姑娘小媳婦拉着她問這衣裳是哪兒買的。
周娟在旁邊聽到,特得意的來了句,“哪兒買的,滬市買的!我們家紅旗前幾天上滬市走親戚去了,還給我捎了布回來嘞!”
社員們隻知道宋恩禮走親戚去了,卻不知道她上滬市走親戚去了,一時間炸了鍋。
“紅旗你真的上滬市去了啊!滬市咋樣,好玩不,跟咱們說說。”
“紅旗你在滬市還有親戚啊!聽說滬市條件好得很,啥都有,可真叫人羨慕死,以後你要啥都能讓你親戚幫你捎。”
宋恩禮被她們推來搡去圍在中間,東一句西一句的,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張梅花聽說宋恩禮去了趟滬市回來,氣沖沖的跑回來質問她,“宋同志,你咋能這麽自私自利!去滬市卻不告訴大夥兒,要是我們老家的人,肯定主動問問大夥兒有啥需要的好幫忙帶回來,哪像你偷偷摸摸的溜走,像你這樣去滬市還有啥意義!”
“我又不是你們老家的人。”宋恩禮白了她一眼,從人群中擠出來,“好了好了大夥兒都散了,早點下地幹活多掙工分。”
“不行!你不能走!”張梅花拽住她不放,“你必須爲你這種不光彩的行爲跟大夥兒道歉!”
“你有毛病吧。”周娟一把掐在她手背上,給她掐得吱哇亂叫,“誰欠你的還是咋着,你這麽能耐有本事自己去滬市呗。”
“不就是去滬市嘛,有啥了不起的,我在家的時候每年都去滬市,土包子。”李芸趾高氣昂的打從她們身邊經過,在路邊的雜草叢中蹭了蹭皮鞋上的泥。
來大隊裏這個把月時間,社員們一直見她穿的就是皮鞋,有時候是765,有時候是牛皮鞋,不管下地還是幹啥,完全不心疼,可把他們給心疼壞了。
這些城裏來的姑娘就是不會過日子,這麽好的鞋,真是會糟蹋!
宋恩禮懶得理她,握着工分本要走,張梅花非不讓,也不知道誰在底下絆了她一腳,宋恩禮整個人從田壟摔下小一米高的地裏,腦門咚一聲嗑在石頭上,磕出一腦門血,再次遭了老罪。
“這他娘的誰推的!”周娟急得直罵娘。
要知道剛才宋恩禮摔到的時候她就在邊上,現在磕成這樣,回去婆婆非得怪她沒護好不可!
“誰推她幹啥,大夥兒可都看見了啊,我剛才站得最遠,跟我可沒關系。”李芸急忙撇清自己。
眼底卻藏了些按捺不住的小興奮。
她最讨厭的就是宋紅旗這張臉,白淨得剝了顆的雞蛋似的,現在破了相,大隊裏總算沒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
在老家過慣了被人衆星捧月的日子,李芸最不喜歡就是被人壓一頭。
幾個社員急急忙忙把宋恩禮扶去衛生所,周娟跑到地那頭去找王秀英。
王秀英聽說小兒媳受傷,跑回家摸了幾塊錢也準備跟去衛生所,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就讓渾身裹得跟粽子一樣嚴實的陳招娣給堵門口。
這還沒入冬呢,陳招娣就已經穿上了厚棉衣棉褲,肚子上還着重又護了一件小襖子,走路拄着木棍兒,比村頭半隻腳進棺材的劉老太還費勁,就跟稍微動靜大點兒她肚子裏那塊肉就能飛了似的。
王秀英看着就嫌棄,内心的反感絲毫不差的全都表現在臉上,“咋,還想來偷吃我們的雞呢!”
陳招娣委屈的癟癟嘴,“娘,我沒偷吃咱家的雞了。”
“可不是沒機會麽,要不我攔得快,那兩隻早他娘進你肚子裏了。”王秀英不耐煩的把她拉一邊,“别擋着道兒,我這兒還有事兒呢。”
“娘,紅旗是不是走親戚回來了?我娘說讓我來給要點東西回去,她說昨兒好些人看到紅旗拎着大包小包的回來。”陳招娣拉住她衣袖,王秀英一把甩開,氣得胸口不住起伏,“對!走親戚回來了,走的滬市的親戚,還從滬市捎了好些東西回來,可這跟你有啥關系,我蕭家的東西輪得到你陳家人讨上門?”
她急着去看宋恩禮,腳步呼呼走得飛快,陳招娣是奉了他娘的命令前來,今天必須那東西回去,隻能亦步亦趨的跟着她,一邊拄着木棍兒還捧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喊,“娘,你等等我,我走太快會颠到我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