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劃破長空。
趙春蘭被吓破了膽,整整四五天躺炕上直哆嗦,她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覺得那隻黃皮子是來警告她的,因爲就在臨睡前,她才剛動過想要把宋恩禮指使她修理劉寡婦母女的事抖出去以換得自家太平的念頭。
她覺得就是宋恩禮坑的他們家,才會讓劉寡婦纏上她的傻兒子,但現在她是真的不敢了。
這輩子她再都不想見到那樣可怕的畫面!
不過被趙春蘭先前這麽一搗亂,宋恩禮想幫徐勇民開脫的事就陷入了困境,最終隻能不了了之。
那天下午趙春蘭拿着褲衩鬧到大隊裏的時候徐勇民剛從大隊回來,本來他還覺得挺對不起劉翠芳,不過後來聽社員們都在議論劉翠芳跟趙大傻的事,心裏對劉家姐妹倆怨恨更深。
空穴不來風,要是劉翠芳沒偷人,别人幹啥造謠她!
劉寡婦根本就是爲了替她閨女開脫才故意頂包!
後來他娘趁夜偷偷來看他,他就把這些事全跟他娘說了,徐書記聽自家婆娘回來說了這事,對劉家人更是恨到了骨子裏,二話不說就退了親,不過爲了不影響到自己的仕途,他隻能暫時忍痛跟愛子劃清界限,而對于徐勇民和劉芬芳,社員們不再滿足于僅僅讓他們光挨批鬥不幹活,于是一緻提議改成白天勞動改造,晚上繼續批鬥。
九月初進入豐收期,江源縣一帶主要的農作物是小麥玉米高粱,一年兩季的豐收期是地裏最忙的時候,農活兒多而繁重,跟上回洪災後搶救一樣,不管男女老少隻能能動彈的都會下地幹活,連蕭小栓都去了,蕭和平則每天挑着社員們下地幹活的時候帶着阿五上白針山打理稻田。
相對忙碌的社員們,宋恩禮還是比較清閑的,經常還能抽空坐樹蔭底下打個線衫。
王寶生拿着個紙條過來找她,“紅旗啊,老舅要上公社開個會,上頭分下來幾個知青下鄉支持生産工作,你帶着名單跟老車把式去縣上接回來。”
宋恩禮接過名單數了數,有八個人,“不對啊老舅,隔壁大隊比咱大,也隻分到四個人,咱咋有八個?”
知青插隊,糧食關系就會轉到大隊,雖然幫大隊裏幹活,但他們本身沒有田地,等于是從社員們嘴裏分口糧,本來就不夠吃,當然是嘴越少越好。
王寶生無奈的歎了口氣,“誰叫咱大隊今年災情最輕,不過聽說今年上頭會撥糧,這不就去商量這事來着。”
“能撥糧就好,那成,我去幫您接人。”宋恩禮跟王秀英打了個招呼,叫他待會兒跟蕭和平知會聲,免得他下山來見不着人又着急。
上面分下來的知青全是鄰省人,一起坐火車來的,宋恩禮特地去問了時間,見還有一會兒火車才進站,便讓老車把式把馬車停在火車站門口等,自己揣上快過期的票證去副食品商店看供應。
家裏還有一大堆新鮮的野豬肉,所以沒供應豬肉她倒無所謂,跟戴白帽子的副食品商店營業員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拿到兩顆最新鮮的大白菜、三個茄子外加五顆土豆。
快過期的全國糧票和軍用糧票她先前全給了奎爺,但手頭上還有一些自己存下來的地方糧票,她拿着蕭和平的糧本上糧站全換成了現糧,二十八斤玉米面和五十斤紅薯幹;還有快過期的布票、油票、糖票啥的也一并買齊全,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全丢進空間,然後回火車站找老車把式,順便點了下身上的現金。
給了奎爺一千二後,她身上剩下三千一百五十四元七角,三千存着收古董不能動,剛才買東西花了整三十四元,也就是說她跟蕭和平兩人短期内可支配資金隻有一百二十元七角。
待奎爺穩定下來後現金流出會越來越大,因爲沒法再用糧交易,她有些發愁,生财成了眼下的重中之重。
“他老四媳婦,你瞧瞧是不是那幾個?”老車把式在外面叫她,宋恩禮趕緊把錢收好,掀了草簾子出去,八個拎着網兜扛着行李鋪蓋的年輕男女正站在火車站門口東張西望。
“應該是,我去問問。”她跳下馬車,拿出王寶生給她的名單,三男五女,“你好,請問你們是豫省來的知青嗎?我是青山大隊的,來接你們。”
領頭的瘦高個子男人立馬把右腿往前一支,左腿向後抻直,倆胳膊同樣一前一後做出奮鬥拼搏的架勢,用他獨特的鑼鼓嗓鬥志昂揚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陳奮發代表豫省的有志青年前來報道!我相信有我們的加入生産革命事業一定會更輝煌!”
那家夥,一句一個感歎号啊!
宋恩禮看着他,大太陽底下竟愣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讪笑道:“歡迎歡迎,馬車在那邊,你們先上車再說吧。”
知青下鄉正式被提出指使是在1968年,當時的口号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後來更多的原因是爲了解決就業等問題被動被分配,68年之前的知青全是憑着滿腔熱血自告奮勇到農村支持工作,某一部分的腦回路的确有些清奇,比如剛才那位…
這會兒人已經在馬車上大談特談他的革命理想。
宋恩禮搓搓胳膊。
早知道來的是這樣的奇葩,她剛才就該自己騎自行車來,免得還要遭受一路佘毒。
“你憑啥代替我們?難道我們自己沒嘴不會說嗎?”梳兩條大辮子的年輕姑娘主動朝宋恩禮伸出手,“你好,我是孫小麗,你甭搭理他,一路上跟打了雞血似的,比火車還吵。”
宋恩禮抿着嘴笑,“我叫宋紅旗,以後大家都是一個生産隊的。”
爲免遭受佘毒,宋恩禮最後一個上的馬車,跟老車把式一左一右坐在外面,裏頭的八個知青爲了方便跟他們說話特地把草簾子卷起來。
經過介紹,宋恩禮總算把這八人的名字一一對應。
除了剛才的陳奮發和孫小麗,分别還有周振興、吳江、張梅花、劉愛國、李芸、何超美,陳奮發的神經質宋恩禮已經見識過,其他人都還好,就是這個李芸看上去有點高傲,也不說話,偶爾看人的時候都是用睨的,穿着件花洋布襯衣,發辮裏還編進去一條時下最流行的絲巾,估計家裏條件挺好。
還有就是劉愛國是個姑娘,先前宋恩禮看到名字還以爲是個男的。
他們的活兒到時候由王寶生統一分配,所以宋恩禮隻要把人給全須全尾的送到知青點就行。
青山大隊原先還沒知青來插過隊,新的知青點是用之前的大食堂臨時改的,就是宋恩禮第一次逮到大野豬宰豬的那院,統共隻有一個大屋,不過王寶生怕男男女女的一屋鬧出亂子,特地叫人用高粱杆隔出高高的一堵牆,男左女右分兩個門兒進。
誰知幾個知青才剛進院,那個叫李芸的女知青直接掉頭就走,“我不住這裏,别的地方知青下鄉都是住社員家,我們也要住社員家。”
插隊知青跟社員們一樣都得自己掙工分換口糧,王寶生的原意是想叫他們自己做飯這樣能省點口糧,畢竟如果住社員家就得把口糧全部上交在别人家搭夥吃飯,很不劃算。
誰知良苦用心人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