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疼小兒媳會累着,不過小兩口好不容易有點單獨相處的機會,她哪兒舍得打攪。
其實吧,這事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美。
醫院裏人來人往,晚上睡覺壓根不能鎖門,護士會随時進去查房,所以想做點啥是沒可能的,除了偶爾的說上幾句甜蜜話再有就隻能趁沒人的時候偷偷牽個小手親個小嘴。
這對于已經開了半葷的蕭和平來說,簡直是折磨。
而且因爲沒有床,宋恩禮隻能打地鋪。
大下雨天的讓媳婦打地鋪,自己卻大爺似的在床上躺着,蕭和平睡不着,再有就是上廁所洗澡,他一大男人每次都要媳婦和護士扶到男廁門口,等他尿完了再給他扶回去,他别扭……反正哪兒哪兒都不方便。
所以在醫院住了兩天後,他便忍無可忍的提出要回家。
“不行,李大夫給介紹的醫生要明後天才能到,等他給你看過後,确定沒事才能回去。”宋恩禮想也沒想就反對。
咋着也得等她去過墳溝溝開趟市先,否則這一回家,往後哪有機會再三更半夜的呆外邊。
這兩天雨基本已經停了,就是路面上的積水還沒退去,不過政·府已經組織環衛工進行清理,相信很快就能恢複。
宋恩禮這幾天過得很老實,就爲了等這天幹票大的,所以她連好吃的都沒敢從空間裏往出拿,每天老老實實去醫院食堂排隊打飯,再有就是去副食品商店排隊買供應,隻可惜一直沒買上肉,連筒骨都沒買上,因爲豬肉每個月隻不定時供應那麽一兩次。
不過她現在有了個新幫手。
阿五的事情盛利已經知道,估計現在師長那兒也知道,所以她沒瞞着蕭和平,并且還把阿五招來給他看過。
蕭和平對他媳婦吧,反正啥事兒都是見怪不怪,更不會說啥給她添堵的話,反而他還挺喜歡阿五,所以這兩天阿五每天都會抽空飛回來一趟,在窗口像模特一樣嘚瑟上幾分鍾,順便丢隻野鴿子野雞啥的作爲禮物。
宋恩禮現在手上正在褪毛的這隻野雞就是阿五今早剛叼來的。
“昨天娘去采了點新抽的野蘑菇,早上讓老車把式給捎來的,待會兒我去跟他換點,今天這隻雞給你炒蘑菇吃,也免得每天吃雞湯吃到你反胃。”她跟醫院食堂的胖廚子借了個木盆,正在不十分麻利的揪着雞毛。
蕭和平覺得能說出每天吃雞湯吃到反胃這話的,天底下大概也就他媳婦了,外面多少人想吃還吃不上,聞個雞味兒都是奢侈。
“我都可以。”
“我隻是告訴你,沒有要問你。”
“媳婦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啥?”
“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我丈母娘了。”蕭和平打趣她。
宋恩禮把手在清水裏過了一下,把裝有野蘑菇的藤籃從條桌上拿下來,繼續蹲在地上捯饬,“你這是嫌我年紀大咯,那你去找個小的呗,十六七一枝花的那種,還能甜甜的叫你一聲和平哥……”
“宋同志。”專門負責照顧蕭和平的中年護士在虛掩的門上敲了敲。
宋恩禮剛蹲下,又站起來,把手在抹布上揩了揩,“徐護士,咋了?”
“樓下來了個老太太,說是蕭同志的丈母娘,非要把他們家癱了的老頭子的醫藥費算在蕭同志名下,可你也知道,蕭同志這醫藥費是部隊裏報銷的,這我們哪兒能亂添,眼下正在樓下鬧騰呢,要不你下去瞧瞧?”
丈母娘?
敢情這是活活讓蕭和平這烏鴉嘴給叫來的啊!
宋恩禮第一反應就沒往王秀英那兒想,就王秀英的品性絕對不能幹出這樣的事兒,而且蕭鐵柱他也不癱,前兩天還好好的躺炕上吃雞呢。
她神色不善的别過臉問蕭和平,“你上哪兒又給我整了個丈母娘?”
蕭和平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前面倆不算媳婦的媳婦,一個雖說是附近公社的,可事情早已經說清楚了,兩家從此互不幹涉;而另一家遠在百裏之外,咋可能跑這兒來治病,再說他受傷這事除了部隊和家裏的人,也沒外人知道,咋就多出個丈母娘到醫院來跟他套關系?
“是不是你爹娘來了?”他雙手撐着床坐起來,叫宋恩禮把拐棍遞給她,“咱爹咱娘來了我得下去瞧瞧。”
“去,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他們了。”宋恩禮白了他一眼,把地上收拾了一半的野雞和野蘑菇給挪一邊,跟徐護士一塊兒出門。
徐護士一路上又把事情的詳細經過跟宋恩禮說一遍。
這家人好像是鄉下來的,一對老夫妻和一年輕婦女,老頭兒好像因爲啥事兒癱了,必須住院治療,醫生讓他們去交住院費,可人開口就說自己是蕭和平的丈人家,還說就是看女婿在這兒住院才來的,要求必須讓女婿給他們出這住院以及治病的全部費用。
宋恩禮聽得這種事就火大,“徐護士待會兒你可得給我證明下,我才是蕭和平的媳婦,我婆婆前天才來過,我爹媽早沒了,哪兒來的爹媽。”
徐護士早就覺得樓下那老兩口有問題,尤其那老太太罵人罵的那叫一個難聽,要不是看在蕭和平的面子上,早報公安局來處理了,聽她這麽一說,立馬拍着胸脯道:“宋同志你放心,你可是解放軍戰士親自給送來醫院的,這還能有假,待會兒我肯定給你證明!”
“唉,太謝謝你了。”
兩人才剛走到二樓樓梯口,樓下哭天搶地的動靜已經傳上來。
“你們這幫披着人皮的狼啊!我們家蕭和平可是抗洪救水的大英雄,那都是爲了你們豁出命去的,你們卻連這麽點要求都不滿足英雄的親人,你們這是在寒英雄的心啊!我們家老頭子如果不是擔心英雄,能急癱嘛,你們今天要是不讓我們住院,我就躺你們這兒不起來!”老太太很是蠻橫,又罵又嚎數分鍾不帶喘氣兒。
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男女老少各個臉上洋溢着對好戲的熱衷,簡直不能再熱鬧,連樓梯口都趴了不少。
宋恩禮皺着眉頭下樓,從人群中擠進去。
“讓讓,讓讓,蕭和平同志媳婦來了!”徐護士力氣大,一下子把人群沖開條道兒。
躺地上直打滾的老太太滋溜一下爬起來,那身破衣裳壓根兜不住身,稍微一動彈就露胳膊露腿,花白的頭發已經被她扯得亂七八糟,打滿褶子的臉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青黃色眼屎糊滿眼角,唯獨耷拉着的眼皮子下那雙眼白發黃的招子透出一種鄉下悍婦特有的刻薄潑辣。
“哪個,哪個是蕭和平媳婦!”她在人群中四下張望。
“哪個?自家閨女不認識?你不是說自己是蕭同志的丈母娘嗎?”醫院保衛從剛才被她罵到現在,好不容易得到反唇相譏的機會,隻恨不得把這讨人厭的老娘們兒生吞活剝。
“我不是認識這人。”宋恩禮站到人前,仔細盯着那老太太打量了幾眼。
蕭和平那兒肯定不會給她整這些幺蛾子,借他倆膽兒都不能,所以起先她懷疑是蕭家親戚冒充。
蕭老太死得早,倒是聽王秀英說起過蕭鐵柱還有倆姐妹,但一個過門沒多久就死了,一個關系不好八百年沒走動,而且聽說活着那姑母才四十出頭,不能夠老成這樣。
眼前這個起碼得六十出頭。
确定這副尊容跟蕭家的端正扯不上任何關系後,她直截道:“你們還是報公安處理吧,損害軍人名譽,還打算占公家便宜,必須嚴肅處理!”
“千萬不能報公安啊!”人群後面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怯怯的,聽着有幾分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