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禮還算滿意。
蕭和平是個自覺的人,所以她完全不需要再叮囑其它。
她趁人不備時從兜裏掏出一大塊巧克力塞蕭和平嘴裏,“對了,待會兒你給公社去個電話吧,跟娘說一聲就說我跟你在一塊兒,免得她擔心,我出門的時候沒跟她說清楚。”
蕭和平知道自己勸不住她,而且她現在已經穿上白大褂有正當理由能夠留下,也隻能妥協,“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到危險的地方去。”
宋恩禮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想升職。”
等她再回到醫療帳篷,高國慶頭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妥當,人也已經清醒,厚厚一圈白紗布把他裹得像個英雄,他的警衛員正在同其他傷員繪聲繪色的講述當時高國慶救人的那一幕,把他誇得也像個英雄。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如果不是我們副團長及時把人推開,現在躺這兒的就該是那名小戰士了!”
“好了小江,少在這兒胡說八道,閑的慌就出去幫忙扛沙包,我這兒不需要你。”等到警衛員說得差不多了,躺在擔架床上的高國慶才冷不丁的出聲制止他。
宋恩禮看到他那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如果不是剛才從盛利那兒知道事情的真相,估計她也要被蒙進去。
她整整身上的白大褂,故意走到高國慶面前,“剛才看着就挺像,原來真的是高副團,早知道是高副團,我一定親自幫你包紮!”
高國慶差點沒從擔架床上彈起來,不敢置信的将她身上的白大褂來回打量。
他原以爲宋恩禮隻是爲了面子虛張聲勢,畢竟在他眼裏,這就是個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的女人,又愛花錢又不安分,卻不想人真的在衛生隊待下了,而且還穿着醫生才能穿的白大褂!
高國慶這口氣噎得不上不下,剛才還全無血色的臉頓時憋得通紅,“你真會給人治傷?”
“可不是咋地,别看宋同志年紀不大,醫療知識十分紮實,而且爲人熱情品格高尚,我正想等這次災情結束後報到師部作爲先進事迹搞個表彰啥的,本來想叫她進衛生隊吧,可惜人已經有工作了。”李德全就在旁邊給其他傷員處理傷口,順嘴插了句。
宋恩禮被李德全誇得不好意思起來,謙虛道:“全靠李大夫指點。”
非但會給人治病還要給搞先進事迹的表彰,跟她一比自家媳婦簡直一無是處!
高國慶堵得差點沒吃下去加了雞蛋的病号飯,好在他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升職的事,這才覺得稍微氣順點。
任憑他姓蕭的再咋折騰,也抹不去他舍己爲人的事實,到時候表彰大會一開,他就是英雄,哪怕姓蕭的以前軍功再多,那都是過去,這事沒跑兒了。
到時候,他一定要包着紗布上領獎台,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光輝形象!
想到此,高國慶伸手摁在紗布上把自己頭上的傷口抻了抻……
晚飯後,雨勢稍微小點。
衛生隊的隊員聯合戰士們把醫療帳篷裏的重症傷員集體送上部隊的解放卡車,送到縣醫院去接受更完善的治療,高國慶的名字也在名單上。
作爲唯一一名受傷的副團級幹部,說是萬衆矚目也不爲過,尤其經過他的勤務兵那麽一番番不辭辛勞的宣傳,眼下在衆多軍民心目中,他已然是個大英雄形象。
宋恩禮巴不得他趕緊走,走了她也好耳根清淨。
然而被扶出醫療帳篷的高國慶卻非常堅定的要求留下來,“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我絕對不能離開前線,戰士們還在這裏,我身爲一團副團長咋能因爲這點小傷就走,我必須在這裏跟他們并肩作戰!”
他把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慷慨激昂,現場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真可以說把幾米開外的洪水都給覆蓋。
宋恩禮直想翻白眼給他看。
你不走就不走呗,用得着特地出來昭告天下嘛。
她懶得再看這副虛僞的嘴臉,随便尋了個借口開溜。
中午熬白菜和黑面馍馍,她沒吃上飯,晚上吃的是貼餅子和油渣炖豆角,也沒吃好,這會兒肚子裏咕咕直叫。
她都沒吃好,吃貨本人蕭和平肯定也沒吃好。
于是宋恩禮找了個沒人的山腳把阿嗚放出去,指揮它就近找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山洞或者大岩石底下都成。
阿嗚搖頭晃腦的跑走,約莫三五分鍾的樣子就跑回來,咬着她的褲腳上山。
就在距離營地不到二十米的山坡上就有處小小的洞岤,很淺很淺,大約隻有一米來寬一米來深,不過她可以直立進去,雖然跟先前阿嗚住的那個是沒得比,但也足夠了。
宋恩禮知道蕭和平現下有一個多鍾頭的休息時間,而且這個地方很容易聽到底下的動靜,所以她在裏面生了叢火,燒上一搪瓷盆的水,然後下山去叫蕭和平。
蕭和平還穿着下午那身濕衣裳,從頭到腳都是泥水,看上去活像隻泥猴。
宋恩禮給他拿了條幹毛巾,又抱上一布袋吃的,帶着他偷偷摸摸上山。
因爲小洞岤前有一塊天然岩石做屏障,遠處根本看不見火光,直到走進蕭和平才知道裏面别有洞天。
“你特地找這麽個地兒想帶我來幹啥?”他彎着腰進到洞岤裏,也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的笑看起來有點壞。
“别沒正經的,趕緊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烤幹,回頭凍着有你受的。”
宋恩禮說話就上去扒他衣裳,連褲衩一塊兒扒了,挂在那根插在岩縫中的樹枝上烤,并把他那雙髒得不能再髒的解放鞋丢出去淋雨,然後從布袋裏拿了新的出來,“先把褲衩穿上,泡個腳。”
蕭和平光·溜溜的坐在石頭上,“媳婦,咱是來抗洪的。”
“抗洪咋了,現在是你的休息時間,區别隻是看你咋休息,我又沒耽誤你正事,快快快,趕緊的。”宋恩禮用手試了試搪瓷盆裏的水溫端到他腳跟前,一點也不嫌棄的抓起他的腳就往盆裏摁。
這雙腳在水裏泡了一天,都有些發白發脹了,宋恩禮看着心疼,給他按摩的動作愈發輕柔。
蕭和平受寵若驚,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變得溫柔,“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跟我還客氣,把我當外人了?”宋恩禮把布袋丢給他,“趕緊吃點墊吧墊吧肚子,估計你們今兒晚上是睡不好了。”
布袋裏除了一罐頭瓶熱乎乎的面條,還有一隻賣相特好的燒雞,隻可惜是冷的。
那是宋恩禮從真空包裝裏拆出來的。
蕭和平把雞穿在樹杈上用火烤着翻熱,燒雞很快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宋恩禮聞着隻覺得更餓。
“媳婦你也吃。”蕭和平撕了塊雞肉塞她嘴裏。
“你先吃,待會兒還得下去忙呢,我閑得很,随時都能吃上。”宋恩禮說話間一口咬住他遞過來的肉條,學着他之前的樣子在他手指上舔了舔。
蕭和平眼中頓時跳躍起兩束小火苗,也不知是否是面前那火堆的倒映。
“媳婦,你想我嗎?”
又來了。
宋恩禮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
“想你想你,不想你我能大老遠的跑這兒來嘛。”她用幹毛巾揩揩手,在他身邊坐下,“冷不冷?”
“熱乎着呢。”蕭和平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心口。
裏頭怦怦、怦怦的,強勁有力,同他這渾身結實的肌肉一般。
宋恩禮有點受不了這樣的誘惑,但畢竟在這樣的關口,她也不好意思兒女情長卿卿我我,便故意别過去臉,假裝去檢查他的衣服幹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