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150車頭笨重,而且隻能坐兩個人,好在爲了方便運貨,車鬥上有裝防水帆布,宋恩禮跳主動提出坐車鬥,裏頭空間大,待會兒放個沙發,反倒舒服。
奎爺知道她不會委屈自己,也就按下原本想叫她坐前面的想法,同手下人交代好老窯廠的事情後,拼拼湊湊了一千塊錢給宋恩禮。
宋恩禮接過揣兜裏,問過他需要的東西,三人直接從老窯廠出發。
奎爺這趟去主要要的就是糧,而且全要粗糧。
想來也是,洪澇災害後人們的生活隻會更加困難,哪怕平時舍得花錢買個細糧打牙祭補身子,眼下也肯定是填飽肚子最要緊,細糧跟粗糧價格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宋恩禮本來還擔心空間裏沒有粗糧,因爲按照這時候的粗糧标準,糧倉裏那些幾十年後所謂的粗糧其實都是細糧,就算給奎爺,奎爺也肯定不會按照粗糧的價格賣。
好在被她東翻西找的居然找到不少原糧倉,裏頭高粱米、荞麥、玉米粒啥的管夠。
奎爺出的黑市收購價是三毛五一斤,一千塊錢,她得拿出小三千斤,考慮到災情嚴重,宋恩禮準備了五千斤,用奎爺摞在車鬥裏的大·麻袋一百斤一袋,足足裝了五十隻,整整齊齊的碼在車鬥裏,正好能減輕不少老卡車和破路面帶來的颠簸感,沙發都不要搬了,躺上去舒舒服服。
離開家的時候她留了不少糧給王秀英,可家裏那麽多人,估計也吃得七七八八。
所以她又拿了五十斤大米五十斤面,順便把之前在招待所裏用的那套鋪蓋也一并拿出來。
蕭和平屋裏那套被搬到他們自己的小院去裏,那炕眼下還空着。
出了省城大概四五十公裏,天就開始下起雨,而且雨勢相當大,宋恩禮坐在車鬥裏往外看,到處都是積水,顯然已經持續許久。
她把阿嗚放出來,小家夥顯然很興奮,不停地在她腿邊拱,興奮得宋恩禮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在興奮啥?”
阿嗚站在車鬥最外沿,身體傾斜面向遠處的大山,昂首嚎叫,然後又回來拱宋恩禮的腿。
前面駕駛座上兩人聽到了,吓得趕緊把車停路邊。
“咋了這是,出啥事兒了?”奎爺卷着褲管,撐着把綴着補丁的油布傘跑過來問。
結果看到滿車鬥的糧,頓時把眼睛瞪得要開豁,再看車鬥上坐着的那姑娘,這哪兒還是個人啊,分明是個小神仙!
他差點就沒跪下去,倆條幹瘦幹瘦的腿抖了抖。
虧得有多年的跑江湖經驗這才好歹穩下來,沒事人一樣露出笑臉。
“我也不知道。”宋恩禮摁住不停跑來跑去上蹿下跳的阿嗚,“它有點興奮過頭。”
“按說發大水這些個畜生應該害怕才是……”
奎爺剛把“畜生”兩字說出口,阿嗚立馬龇牙咧嘴起來,發出警告的“嗚嗚”聲,可把奎爺駭得個半死,忙自己掌嘴,“您瞧我這張破嘴,小狼老爺您可千萬别放心上。”
“好了阿嗚,你咋也學得神神叨叨。”宋恩禮用手箍住他的長嘴,問奎爺,“咱還有多久到?”
“咱這車不行,怎麽着也得四個多鍾頭。”
“哦。”
宋恩禮随手丢給他一隻燒雞,“這車上有五千斤粗糧,多出來算我給你的,不過我對你有一個要求,甭管咋賣,都不能比原先價格高。”
奎爺一合計,小神仙這是要做好事呢!
反正也虧不了他,忙點頭作揖,“聽您的。”
待奎爺上車後,卡車繼續前行。
越靠近江源縣,這路就越難開,地上積的全是水,好些地方已經沒過輪胎,老卡車開得是搖搖晃晃,晃得宋恩禮心顫。
想她空間裏各種車齊全,卻一輛都不能拿出來用,也是遭罪。
最後到江源縣縣城的時候,正正好花了四個半鍾頭,已經晚上八點多,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宋恩禮拿出手電照了照路,縣城裏雖然也積了點水,但估摸着也就到小腿中央,還不算太嚴重,這下她才算是徹底放心下來。
青山大隊離得縣城最近,縣城沒事,說明大隊那片應該也沒啥問題。
隻是想到蕭和平,她到底還是不安。
她隔着帆布拍拍車頭後面的鐵皮,奎爺聽到聲音忙叫那個小年輕司機停車。
奎爺再繞到後面一看,車鬥裏又多了頭大肥豬!
艾瑪……
他偷偷拍了拍心口。
“你把我送胖老頭那兒去吧,等會兒我自己搭馬車回去。”宋恩禮想起來自己親口說的推遲十天開市,今天都第十一天了,已經沒了信用。
奎爺二話不說叫司機掉頭。
大下雨天的,又是大晚上,路上根本沒人,國營飯店也早早打烊。
宋恩禮穿上雨衣跳下車進巷子去找胖老頭,奎爺則熟門熟路的從胖老頭家柴房裏弄了輛推車來拉豬。
奎爺知道宋恩禮之所以這樣安排肯定是不希望讓胖子知道她有“特殊本事”,所以說話時也特别注意。
也虧得是這樣的天氣,随便弄個破麻袋往豬身上一蓋,正大光明的推進巷子也沒人看見,隻是免不得淋一身濕。
卸好貨,奎爺跟宋恩禮打過招呼後離開,胖老頭跟着她進院。
“我給把時間忘了,現在咋辦,還能聯系到人不?”失信于人,宋恩禮覺得不好意思。
“嗨,這有啥,那地方地勢低現在整個被水淹了,想開市也去不了,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起碼得等雨停。”
“那就好那就好,謝你了。”
“客氣啥。”
胖老頭數錢給她,五百五十斤的豬,給了一千三。
胖老頭給的價格要遠低于奎爺,不過宋恩禮也沒計較這點零頭,叫他幫自己找個老車把式過來。
結果胖老頭也不知從哪兒借了輛馬車,自己披上蓑衣趕車送她回青山大隊,馬蹄踢踢踏踏踩着水裏,撿起老高的水花。
越往青山大隊那片走,地面上的積水就越淺,胖老頭告訴宋恩禮,發大水的地方正是江源頭那兒,修一半的河堤被沖開了豁,底下的那片整個被淹了,虧得江源頭在江源縣那頭,不然他們這兒也得遭殃。
“那地方現在還能去得了嗎?”宋恩禮剛鑽出去跟胖老頭說話,迎面吹來一陣風,打了她滿臉雨水。
她用手一抹,默默退回去坐好。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應該去一趟江源頭。
“去不了咯,那一帶全淹了,還死了好些人,我聽逃難的人來說,那屍體啊,就丢在路邊,隔天起來肉都沒了。”
這種情況宋恩禮在墳溝溝就見到過,雖然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隻要想起那血淋淋的畫面,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舒服。
“政·府不開倉赈災嗎?”
“開啊,這不是就叫當地公社開倉嘛,可你也知道,現下哪個公社不是謊報收成做一筆漂亮賬,平時都啃樹皮吃草根了更何況這節骨眼上。”胖老頭感慨完,又若無其事的呵了聲“駕!”
馬兒在泥濘的路上跑得極其穩健。
被胖老頭這麽一說,宋恩禮從原先擔心蕭和平的安全又開始擔心他能不能吃得飽飯。
雖說部隊會帶糧,可這麽多人能夠吃嗎?
而且解放軍素來先百姓後自己,萬一再救助下當地居民,那不得餓着她的鴿子?
不行啊,她還要養肥炖湯的。
宋恩禮正琢磨着怎麽才能去一趟江源頭,阿嗚突然發了瘋一樣從馬車上跳下去,直接沿着路旁的小山道往山上跑。
“阿嗚!”宋恩禮趕緊叫住它。
然而阿嗚隻是“嗷嗚”了兩聲,便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