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本子一杆筆就掌握着所有社員的身家性命,趙春蘭再怨也得憋着,就連劉寡婦都收斂許多。
記工分這活輕省,雖然一天隻有六個工,但蕭家不缺這點錢糧,而且不用時時刻刻在地裏頭待着,蕭和平和王秀英也就不用擔心會累着宋恩禮。
然而趙春蘭和劉寡婦消停了,不代表劉芬芳就能忍。
她在家都快被她姐給踐踏到地底下去了,正是憋了一口濁氣無處撒的時候,又聽說蕭和平買了自行車給宋恩禮,還讓大隊長幫她安排了個記工分的活計,差點沒讓妒火燒成灰。
她永遠都記得大隊長家閨女拿着紅皮工分本走在地壟上那副不得了的樣子,她幻想着自己手執小紅本騎着自行車的風光,估計能把整個大隊整個公社的女人都眼紅死!
還有上回那小院的事,雖說不是現蓋的,但怎麽也要比她家這白天四處漏風的破茅草屋好,要不是這幾天她忙着跟她姐幹仗,早就跑去跟蕭和平說結婚的事了。
想到這,劉芬芳也不賴炕了,從院裏掄了塊大石頭進來直接砸了她娘劉寡婦藏東西的大木箱,把給她姐新做的衣裳拿出來換上,攥着倆拳頭就往地裏去。
要不說她也是天真。
她一直覺得蕭和平之所以會退而求其次跟宋恩禮在一起,完全是因爲她之前要的太多,隻要她能在彩禮上做出退讓,蕭和平一定屁颠屁颠把她娶回家。
當然,天真的還不止她一個,就連劉寡婦也是這麽想的。
劉芬芳找到宋恩禮時,人正優哉遊哉的抖着紅皮小本坐在河邊的樹蔭底下扇涼風,手裏還抓着把瓜子在嗑。
可把她給嫉妒壞了,“好啊,社員們信任你叫你記工分,你卻躲這兒偷懶!”
宋恩禮眼皮子不擡,一口瓜子皮吐她鞋面上,“輪得到你管?”
“你這是搞資本主義!”
“那你這成天裝病躲家裏不肯下地幹活的豈不是更資本主義?”
“去你娘的!少他娘給我胡說八道!鑰匙給我。”差點一生氣就把正事給忘了。
劉芬芳心想想,要不是去年王秀英找公社書記召開集體大會,嚴禁社員們再說道蕭和平的事,她今兒非把這狐狸精吓跑不可!
書記說蕭和平是軍.人,誰造謠诋毀軍人就是給人民軍.隊抹黑,是階.級敵人,抓到就槍斃!
她可不想被槍斃。
其實,槍斃這話隻是公社書記吓唬他們的,王秀英的最初目的就想堵住這些人的嘴,好讓老兒子回家過年,畢竟因爲這事,他已經兩年沒回來過年。
哪曉得老兒子去年還是沒回來。
這事宋恩禮并不知道,所以才會納悶大隊明明不乏長舌婦,爲啥就是沒人說蕭和平的事,了不起也就是背着她指指點點。
不過不管知不知道,都不影響她對劉芬芳的厭惡,如果不是她造謠,蕭和平又怎會陷入那樣難堪的境地!
宋恩禮懶得搭理她,磕掉最後一顆瓜子,用紅皮小本撣撣褲子站起來。
劉芬芳見她要走,上去就扯她衣服,“快點把自行車鑰匙和小院鑰匙拿出來!還有你身上的衣服鞋,都給我脫下來!這些都是蕭大哥買的,都是我的!”
“咋回事?”附近地裏幹活的社員聽到動靜,紛紛跑過來看熱鬧,原本冷清的河邊頓時熱鬧起來,人頭攢動得跟曬谷場上放電影時一樣。
咋回事,看他們家又是小院又是自行車的眼紅想要呗!
宋恩禮在幾個嬸子的幫助下擺脫劉芬芳,整整衣服,“誰知道,好端端的抽風跑過來叫我把我們家自行車和院子的鑰匙給她,還說晚上搬我們家去住……”
“呸,少你們家你們家的!我娘說了讓我跟和平哥結婚,自行車和小院都是我的!”
周圍看戲的社員們聽樂了,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蕭家新買的自行車他們可特地去看過,要一百三十塊還要這劵那劵的,還有那小院子收拾那幹淨的,憑啥給你這麽個跟張老棍摟摟抱抱的破.鞋?
再說人已經有媳婦了。
“那劉家二閨女,你娘說讓你跟蕭老四結婚,蕭老四就一定要跟你結婚嗎?你的臉咋就那麽大捏?”有人問她。
劉芬芳叉着腰,指着衆人,一副了不得的模樣,“你們知道啥?他房子自行車都準備了,不娶我娶誰……”
宋恩禮一巴掌打過去,差點沒把她臉扇歪,“我看你不但腦子有毛病作風還有問題!”
真不知道這蠢貨到底哪兒來的自信,不過就是因爲她喜歡蕭和平才搞出這麽多事,如果再不斷了她念頭,隻怕以後還會沒玩沒了的纏。
“我告訴你,我跟蕭和平已經領了結婚證,你要是再敢給我胡咧咧壞我男人名聲,我扒了你的皮!”
劉芬芳被打傻了,周圍的人也傻眼了。
“紅旗你跟蕭老四結婚了?”
“廢話,沒結婚我住人家裏幹啥?”
“你們咋沒辦酒呢?”
“省點錢不行啊?”
……
“小婊.子你敢打我!”劉芬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撲上去就要跟宋恩禮拼命,卻被社員們拉偏架,反而又挨了宋恩禮一巴掌,“打你就打你,打你還要經過你同意?”
氣得她原地直蹦。
等地那頭的王秀英和劉寡婦等人趕來,這邊早已經打好。
本來劉寡婦還想找宋恩禮麻煩,結果劉翠芳看到劉芬芳偷穿她結婚的新衣裳,上去就把她給蹬地裏,姐妹倆又是好一通扭打,她拉架都來不及……
不過宋恩禮已經跟蕭和平扯證這事卻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
王秀英從社員們嘴裏聽說,當下握住宋恩禮的手,“以後可不興再叫嬸兒了。”
她哪會不知道那話不是真的,不過就想借着這個機會再推這小兩口一把,這閨女對她老兒子不是沒感情的,她看得出來。
這不,周圍的社員們立馬跟着起哄架秧子,“對,得叫娘!”
話是她自己說出去的,宋恩禮看着王秀英那期待的眼神,最後也隻得硬着頭皮叫了聲,“娘!”
“诶!”
這邊婆媳其樂融融的,還趴在地裏挨揍的劉芬芳心裏可是萬般不是滋味。
她喜歡了蕭和平這麽多年,做了這麽多事就是爲了跟他結婚,結果到頭來卻是這麽個局面,她怎麽會甘心!
她猛地從地上竄起來,把劉翠芳反壓在地上,揪着她頭發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往死裏扇,已經完全将她當成宋恩禮,眼神陰狠得好像淬了毒。
都是因爲這個狐.狸精!
都是因爲她!
劉寡婦完全拉不住發了狠的姐妹倆,也不管地裏髒不髒,一屁股坐下去拍着大腿哭天罵地起來,反叫社員們白看一場好戲,農活也顧不上幹,最後還是王寶生過來才把人勸開。
劉芬芳這麽一通瞎攪和,自己啥便宜沒撈到不說還連捱兩通揍,倒是成全了蕭和平的心願。
甭管宋恩禮是出于啥目的說的這話,她跟蕭和平已經是夫妻這就是闆上釘釘的事,她喊王秀英娘,蕭和平可不就喊她媳婦?
名正言順的。
把蕭和平給高興的,一口一個媳婦沒停過。
老兒子高興,當娘的就高興,不過王秀英很開明的沒有催婚,晚飯後默默的把蕭和平的鋪蓋一卷,全給送到宋恩禮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