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超英那臉騰地就紅到了耳根,連說話也跟着結巴起來,“是,是啊……對了紅旗姐,上回你走得急我還沒跟你說呢,我這個月十五号結婚,到時候你記得來,我們家就住鋼鐵廠家屬樓裏邊。”
她見宋恩禮身旁也有個男人,不由得想起那幾塊布來,便問:“這是你哥啊紅旗姐?”
蕭和平黑着臉:這姑娘啥眼力價……
還是楊超英的對象李利民反應迅速,偷摸扯了她衣袖一把,“瞎說啥呢,一看就是姐夫,你看他倆多有夫妻相?”
像倒是有那麽點像,畢竟長得都好看嘛,不過楞叫楊超英看成兄妹相罷了。
楊超英忙不好意思的改口,“姐夫好。”
蕭和平的臉色這才恢複如常,朝她點頭,“你好。”
得,反正也說不清楚。
宋恩禮幹脆沒解釋。
楊超英又道:“姐夫也一起來。”
蕭和平說好。
“小英你也來買自行車?”四人相互認識後,宋恩禮見李利民老琢磨邊上那幾輛車,便多嘴問了一句。
“才不是呢,他手上有張大金鹿自行車票快過期了,又湊不夠錢又湊不夠工業券,這不就隻能等五一來看看有沒有啥優惠。”
“你們手上有多少?”
楊超英挺無奈的回她,“八十塊錢,兩張工業券。”
差太多,幫也不合适。
宋恩禮把她拽一邊,低聲跟她商量,“要不這樣吧,你把你的自行車票先借我使使,等到時候我再換張新的給你,當然我也不白拿你的,再給你一塊三尺花布做補償,你看行不?”
這有什麽說的!
楊超英當下掏出自行車票給她,“紅旗姐你可千萬别提補償,上回我已經占了你便宜了,而且你還送我那麽好看的枕巾,這自行車票你先拿着使吧,左右我們現在也買不成,放着過期也是過期。”
“那你跟你對象商量商量?”
“商量個啥,能不能買他心裏還沒數?這事兒我做主了,你趕緊去買吧,我們也該去那邊櫃台買糖了,今天供應的不多,不搶就沒了!”
宋恩禮謝過她,又說等她結婚的時候把花布做賀禮,楊超英不好意思的謝了又謝。
有了自行車票,買自行車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蕭和平的軍官證掏出來,立馬換來女售貨員崇拜的敬禮。
“首長好,一共一百二十塊錢搭十七張工業券!”這聲兒洪亮的!
不得不說,這時代人的軍人情節已經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兩人跟着去櫃台付錢,宋恩禮好奇的看着售貨員開票,往懸在頭頂那塊木闆上一夾,“唰”一下借着鐵絲由這頭飛到那頭,然後又“唰”的飛回來。
最後掏出錢票結賬,蕭和平先前給的還餘三十塊和一張工業券、一張紅旗自行車票。
宋恩禮問他,“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一百。”回來時就想好要帶她來買東西,這才多揣了點。
宋恩禮卻是不滿意,朝他攤出手,“再交七十過來,以後你少往身上揣這麽多錢,發工資剩三十其餘都寄回來。”
“好。”
買好自行車時間還早,剛好又有優惠,宋恩禮索性也加入到排隊大軍裏,用王秀英給的快過期的布票買了十尺灰色機織洋布,買了四瓶雪花膏,又花了八塊七買了一隻大紅色印着喜字的鐵殼熱水瓶,去掉好幾張工業券。
至于工業券的來曆,宋恩禮對蕭和平解釋是跟楊超英借的,到時候同自行車票一起還。
糕點糖果因爲限量統共也就那麽三兩框,再舍不得多多少少也有人買,所以她買到的不多,就一斤江米條和一斤餅幹,還有半斤硬水果糖,一共花了三塊二和一斤六兩糧票。
宋恩禮知道蕭鐵柱好煙酒,隻是舍不得花錢,就給他買了三包兩毛一包的海濱,兩瓶一塊一一瓶的景芝白幹,并照着原樣給王寶生也買了三包煙兩瓶酒,既是感謝也是孝敬。
其實她大可以買得更好,但又怕倆老心疼,好在這兩樣擱當地已經算是能撐門面的好東西。
放酒的玻璃櫃台裏擺着兩瓶茅台,宋恩禮看到的瞬間眼睛就亮了,問售貨員,“您好,這酒咋賣?”
“今天憑單位工作證可以限購一瓶,八塊錢,不過咱們供銷社總共就分到兩瓶,所以一人隻能買一瓶。”
“那沒有工作證咋辦?”一瓶不夠,她兩瓶都想要。
三年大饑荒導緻茅台産量銳減,由于産量極少,存于後世的也極其稀少,所以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茅台稀有程度遠超其它時代,最高一次甚至拍出單瓶二百萬的高價!
“需要特供酒票。”蕭和平在隔壁隊伍看到,遞過來他的工作證,“先買一瓶,你喜歡的話等我回部隊給你弄票。”
宋恩禮喜滋滋的接過去,“那你一定要記得。”
“嗯。”
買了這麽些東西,總共花了五十塊不到,不過擱普通工人家裏,搞不好那就是全家一兩個月的收入不止,活命的錢!
這也是爲什麽茅台不要票卻無人問津的原因,一個字“貴”。
當然,這錢是宋恩禮掏的,因爲蕭和平身上就三十。
從供銷社出來,兩人一人推着一輛自行車,車頭車尾挂滿東西。
蕭和平本來還想帶宋恩禮去國營飯店吃飯,但被她拒絕了,一來這麽多東西實在不方便,二來她這會兒真的還不餓。
于是兩人又去了趟副食品商店,這個點豬肉已經賣完,好在蕭和平跟賣豬肉的大師傅認識,最終買到僅存的一根筒骨和兩隻豬手,沒要票,總共花了兩毛錢。
頭蹄筒骨這些玩意兒因爲沒油沒肉并不受歡迎,所以價格很低,當然也得要有熟人才能買到。
買完這些,本來準備回家。
宋恩禮看到蕭和平腳上的千層底,突然想一事兒來,把他和兩輛自行車都丢在副食品商店門口,說自己去辦點事兒馬上回來。
她馬不停蹄跑到供銷社,給他買了一雙跟她腳上同款的回力鞋,路過自行車那塊,幹脆咬咬牙把那輛紅旗也給買了,預備以後有機會再送給蕭和平,隻要他不往外借就行。
這麽一來,她身上除了蕭和平給的二百塊錢和票證,就隻剩下二百出頭,她隻留了十來塊零頭揣口袋,其餘的跟紅旗自行車一塊兒收進空間。
蕭和平高興得不行,回家路上就把新鞋給換上了。
買的大金鹿雖然是二六的,但宋恩禮還是不敢騎,兩人就一路推着回去,邊聊天邊走,跟壓馬路似的,倒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時間過得太快,沒一會兒就到家了。
嶄新的自行車剛一進村就引起路邊地裏幹活的社員們的注意,個個歇了手裏的活兒看稀奇,等他們倆進家門,王秀英也得到消息扛着鋤頭跑回來。
還沒來得及喜呢,隔壁趙春蘭的兒子趙大傻笑嘿嘿的跑進來,吹着倆大鼻涕泡,龇着大馬牙,“嘿嘿,嘿嘿,紅旗,你可算回來了紅旗,我娘要給我說親嘞,我嫁給你吧紅旗……”
蕭和平和王秀英的臉瞬間黑得像鍋底。
“滾出去,要撒瘋滾你自個兒家院裏去!”不等老兒子開口,王秀英已經拿出跟劉寡婦幹仗的架勢,抄起掃把就往外攆人。
趙大傻駭得直哭,幹脆一屁股坐地上打起滾來,“我不我不,我要跟紅旗結婚,我要跟她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