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身後便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簡容微微擰眉,腳下一躍,跳到了屋頂之上,便瞧見單林領着一個小分隊朝着這邊跑來。
封毅放走她,是爲了找出洛長天的據點!
“該死!”簡容咬了咬牙,轉身就要跑。
結果跑了沒幾步,前方便出現了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
封毅腳步緩緩向她走來。
簡容後退了兩步,手中出現一柄箭弩,指向封毅。
封毅腳步頓了一下,眼底掠過一抹苦澀:“你敢嗎?”
簡容面無表情,隻是冷冷吐出了兩個字:“我敢!”
說罷,簡容單指扣下機關,箭身迅速竄了出去。
封毅眉頭微微蹙了蹙,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箭身擦過他的衣角,劃過一個小小的口子。
封毅低頭看了一眼破了口的衣角,眸中掠過一抹不經意的傷感,再度擡頭,那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搜尋藥鋪的單林從屋内走了出來,對着封毅禀報道:“殿下,鋪子已經空了。”
封毅垂了垂眼簾,掩飾住眼底的失落,語氣淡淡道:“收兵!”
隊伍走遠,寂靜的長街再度沉入黑夜之中。
此刻,藥鋪對面的二樓房間忽然開了半扇窗,開窗的人正是墨含。
“公子,他們都走遠了。”
屋内的白衣男子轉着輪椅,靜靜走到了窗戶邊,望着如墨般的寂靜黑夜,面容淡漠:“想不到……她能做到這個地步。”
“公子,既然簡先生已經離開了,那咱們手中的那封書信是不是無須寄出了?”墨含問道。
“寄!”洛長天面不改色地道了一句。
“公子,如此簡先生若是知曉,咱們是不是不好解釋?”墨含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洛長天輕笑了一下,垂了垂淡漠的眼簾:“她放不下,兜兜轉轉也還是要回去的,不過是早晚而已。”
“是!”
簡容連夜出了源陽城,騎着馬兒一路朝北邊走。
一連走了三天三夜,路上倒是見到了不少各個州府的官兵,自打封毅降服叛軍,臨時接管了南甯州之後,四周所有受都督府管轄下的州府便紛紛投書表立場,并派兵送了糧食前往南甯州,稱是爲了解決饑荒出一份綿薄之力。
“早幹嘛去了?”簡容撇撇嘴,面露不屑。
“是啊,這些個縣令知府,一個個全是牆頭草,誰勢力大就聽誰的,咱們老百姓在他們眼裏,簡直連個屁都不算。”一旁的民衆也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京都離咱們這兒遠,朝廷又是鞭長莫及,也不知道下任節度使會是誰,可别再出個‘衛卓’了,苦的又是百姓!”
耳邊百姓們的抱怨聲不絕于耳,可想而知這些日子以來,衛卓在南甯州是何等的作威作福。
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簡容又過上了閑雲野鶴的日子,走過鄉間小道,走過小橋流水,走過繁華都市,隻是心中卻再沒了當初的那份清明與閑淡。
一個人心中一旦有了牽挂,就再也做不到沒心沒肺。
簡容有些苦悶了。
清晨時分,早間的露水挂在枝頭,春寒料峭。
簡容剛走出餘安府的一個小鎮,官道之上,人影稀疏。
薄霧之中,隐約瞧見一個人影躺在官道中央,擋着簡容的路。
簡容坐在馬上喊了半天,那人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死屍就是醉鬼!光靠喊是沒用了,簡容幹脆從馬上走了下來,走上前用手推了推那人。
“喂?死了沒?”
“嗯……别煩我……”那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了個身,繼續睡去。
“呵……是個活的啊,”簡容用手又推了那人一把,“快起來,你擋着道兒了。”
“吵……吵死了!你走你的,我睡我的,幹你屁事兒!”那人不耐煩地謾罵了一句。
簡容咬了咬牙:“好啊,随便你,被軋死活該!”
說罷,簡容便也不打算再管這人,轉身就坐上了馬。
馬蹄從那人的身上跨了過去,簡容又回頭瞥了那人一眼,這回倒是恰好瞧見了正臉。
一張醉醺醺的臉看上去有些頹然,面容卻是俊秀的,這不是儲子言麽?
簡容擰了擰眉,此人之前不是被她交給了洛長天了麽?怎麽跑這兒來了?
簡容連忙下馬,将地上爛醉如泥的男人一提,扔到了馬背上,起身便繼續朝前走去。
走到下一個縣城,簡容便找了間客棧,坐在房間一邊吃午膳一邊看雜書。
榻上的屍體好不容易有了動靜,翻了個身,一轉頭,就看見簡容坐在面前,吃着香噴噴的食物。
儲子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坐起身,細細一看,這才認出了簡容。
“怎麽是你?”儲子言手按了按太陽穴,酒喝多了,頭疼。
簡容冷笑了一聲,嘴裏面嚼着東西,悶悶地問了一句:“還曉得醒來?”
儲子言沒好氣地從榻上走了下來,坐到簡容對面,桌上沒有多餘的筷子,他肚子又餓,便想要伸手去撚食物,被簡容一筷子打了回來。
“想吃?先回答我幾個問題。”簡容一臉邪肆地挑了挑眉。
儲子言不服氣地收回了手,雙手揣着靠在桌邊:“你怎麽這麽煩?想問什麽就問吧,反正我現在沒任務在身,一頓飯換一個情報,算我抵給你了。”
簡容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你爲什麽醉酒?”
儲子言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跟你有什麽關系?”
簡容又道:“帶你來的路上,我聽你喊衛欽蘭。”
儲子言渾身一怔,面色沉了下來:“她死了。”
簡容動作微微一頓,嘴角的戲谑漸漸消失,面上露出了一抹感歎:“她父親的錯,與她無關。”
儲子言輕輕吐了口氣,斂起臉上的傷感:“不提這個了,你又爲什麽會和甯王分開走?”
簡容剝着橘子,扔進了嘴裏一瓣,語氣淡淡道:“分手了。”
儲子言頓了一下,又多看了簡容兩眼,臉上掠過一抹不屑:“你該不是怕被他連累,故意跟他保持距離?”
簡容動作一頓,眉頭微微蹙起:“連累?你在說什麽?”
儲子言有些懷疑地看着簡容:“你真不知道?”
簡容擱下手中剝到一半的橘子,認真地問了一句:“我應該知道什麽?”
儲子言:“京都有人接到消息,說甯王在南甯州奪取兵權,意圖造反。”
儲子言的消息确實靈通,京都距離此處少說也有半個月的路程,他人在這麽遠,卻對那邊的情勢了解的這樣清楚。
簡容面色沉了下來,問道:“陛下是什麽反應?”
儲子言又道:“陛下不放心,特命懷化大将軍陳北洪從北涼府趕回京都,并讓晉王殿下接管了顧靖的城防軍。”
簡容擰了擰眉,冷聲問道:“是誰散布的消息?”
儲子言頓了一下,伸手撚了一塊牛肉放進了口中:“這個……我不方便告訴你。”
“封毅現在何處?”
“據可靠消息,他現在人還在餘安府,曲陽縣附近。”
簡容沒再廢話,拿了包袱,起身徑直朝着門外走去。
儲子言繼續吃着東西,口中還不忘提醒了一句:“别忘了結完賬再走!一頓飯買一個消息,你值啦!”
洛長天……竟然騙她!這筆賬,她早晚找他算!
此處距離曲陽縣也不過半天的腳程,騎快馬一個時辰就能到。
等到她趕到曲陽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封毅低調,行蹤亦是較爲隐秘,曲陽縣民風淳樸,簡容沿路抓了不少攤販詢問,方才得知今早确實有兩隊人,一個自稱是運貨的商隊,一個自稱是押镖的镖局,到了此地之後,皆是縣令爺親自出城迎接的。
兩隊人?還都勞駕了縣令出城迎接?
簡容從路人口中得知兩隊人所住的客棧,奇怪的是,竟還都住在了同一家客棧。
簡容就更加疑惑了。
趕到那家客棧,簡容剛走了進去,便瞧見了鎮府司暗衛們的熟悉身影。
幾個暗衛正坐在大廳裏吃晚膳,一眼瞧見簡容進來,幾個人差點連手中筷子都拿不穩了。
“國師大人不是先行離開了麽?怎麽突然出現了?”
“國師大人定是來找殿下的,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幾個暗衛一丢筷子,恨不能用手中的碗遮住臉,然而再怎麽遮都沒用,簡容已經看過來了。
“别遮了,看見了。”簡容走到幾個暗衛身旁,淡淡道了一句。
“大人?”暗衛們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殿下呢?”
“殿下……殿下……”暗衛答不上來。
簡容有些不耐煩:“說啊,殿下去哪兒了?”
“毅哥哥!是毅哥哥回來了嗎?”正在幾個暗衛挖空心思爲封毅的去處尋個“着落”的時候,二樓的方向忽然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音。
簡容一擡頭,就看見陳明鸢立在二樓的樓梯口。
簡容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冷冷看向暗衛。
暗衛們手中筷子拼命戳着飯碗,紛紛低下頭,小聲道了一句:“殿下和陳将軍去青館談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