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簡容沒記錯的話,那小盒子中分明有着顧靖通敵的罪證,這足以讓顧靖死上一千次。
爲什麽……聖上隻提到了貪污罪,卻隻字未提他通敵購買兵器的罪?
說實在的,簡容心裏對于聖上這不痛不癢的處置,着實不是很滿意。
不過眼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柳氏已死,顧靖也完全失了權力和地位,也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下,簡容倒是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風和日麗的上午,城郊的墓地,老國師的墳頭已經有了些微雜草。
簡容在墳頭站了半晌,也不知道言語着什麽,一旁的官道上,封毅帶着一隊鎮府司的侍衛靜靜等着。
“老頭,你的遺願……我可能沒法幫你完成了。”簡容剛說完這句話,墳頭上便忽然刮了一陣沒來由的風,刮的簡容額際的碎發一個勁兒地亂舞。
簡容看了一下四周,淡淡歎了口氣:“你先别激動,不是我不想幫他,是那家夥太沒出息了,壓根沒想過登上大位的事兒,你的仇我已經幫你報了,我也準備去雲遊四海,就是不知道封毅那家夥願不願意跟我一起。”
簡容這話剛說完,四周便又刮起了一陣風,刮得簡容衣袂四起。
簡容抿了抿唇,言辭懇切道:“真不是我想帶跑他,他若是不願意跟我走,我自然不勉強他,老頭……你應該祝福我們。”
說完,又是一陣風刮過去,一片樹葉狠狠吹打在了簡容的額頭上。
簡容伸手摸了摸額頭:“唉,你打吧,随你怎麽打,我知道我欺騙了你是我不對。”
過了良久,在刮了不知道多少趟風之後,簡容的身後總算來了個人。
“今兒風大,别着涼。”封毅一邊說着,一邊給簡容的身上披了件狐皮大氅。
簡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對着墓碑又說道:“總之,事情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等我有時間,我會再回來看你的。”
蜿蜒的官道上,隊伍再次行走了起來。
隊伍在路上走了大約半個月的路程,便已經進入了甯安府的地界。
甯安府和南甯州相鄰,到達甯安府,南甯州自然就不會遠了。
說起這甯安府和南甯州兩個州府的情況,可算得上是整個大梁南部局勢最爲複雜的一處,兩個州府先前皆是在同一個都督府的管轄範圍内,南甯節度使在此處的權力極大。
自打三年前,楚軍侵犯邊境,南甯節度使衛卓抵禦外敵不力,節節敗退,一連退至甯安府,當時的整片南甯州基本上已經落入了敵軍之手。
後來朝廷派遣了封毅帶兵出征,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這才将失去的土地重新收複。
自此,聖上便直接将南甯州賜給了封毅做封地,表面上是爲賞賜,實則是想借着封毅來壓制衛卓的勢力。
故而,此番封毅以巡按的身份來到這裏,表面是爲赈災,實則爲了暗中刺探衛卓的情況,是否忠于朝廷,是否有着反心。
隊伍走到一處山腳,衆人歇下了步子。
簡容坐在草地上,給馬兒喂草。
封毅走過來,給她遞了一袋水,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洛小瑞和何小蠻就這麽丢下你了?”
簡容喝水的動作一頓,有些不滿:“是我丢下他們。他們小夫妻倆平時聚少離多,這次剛好給他們放個假,出去玩玩,不是挺好?”
“那小白呢?”封毅的心裏還是比較記挂小白。
“小白談了個新男朋友,舍不得跟我走,我就把它留下了。”
封毅:“你真舍得?”
簡容搖搖頭,感歎:“女大不中留,不舍得也沒用。”
正在兩人說話的空檔,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儲子言!你給本姑奶奶站住!你敢這麽耍本姑奶奶!你給我站住!”
衆人朝着聲音的源頭看過去,遠遠看見一個嚣張跋扈的女人帶着一群侍衛,正在追着一個小書生,小書生的模樣極爲俊俏。
一群人很快追到了山腳下,隻見那女人手中拿着棍棒,追着那小書生打着。
那小書生踉跄了一步,就此狠狠摔到了地上,被那女人給逮個正着。
“儲子言!你欺騙姑奶奶我的感情!我絕不饒了你!來人,給我把這個臭男人抓了吊起來!”那女人對着身後的手下吩咐了一句。
手下聞聲連忙上前,将那小書生抓住,想要找棵樹吊起來,不過附近也隻有簡容身旁那棵樹靠的最近,簡容本來是打算靠着那棵樹眯會兒覺的。
簡容本來隻是冷冷旁觀,直到那女人的目光直直地朝着簡容看了過來。
“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教訓丈夫麽?”
簡容嗤笑了一下,接了一句:“我看不像,倒更像是搶親的戲碼。”
“你說什麽?你敢笑我?”那女人拿起手中的棍子指向簡容。
簡容不想再搭理那人,眼睛微微閉上,休息。
那女人卻不幹,走上前來:“你們給我讓開,這棵樹我要用。”
簡容閉着眼睛,眼皮都未擡一下:“你若想吊人,麻煩你離得遠些,免得攪我清靜。”
這時,那被打趴在地的小書生忽然出聲,對着簡容求助:“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啊,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是她非要逼着我回去跟她拜堂成親。”
那女子憤怒地瞪着小書生:“分明是你說要娶我的,現在你居然不認賬?”
小書生立刻道:“我若不那麽說,你會放開我麽?衛欽蘭,你快放開我,我是死也不會如你的願的!”
那衛欽蘭也是氣的不輕:“混蛋!賤人!臭男人!我今兒就讓你死在這裏,我倒要看看,你是要死,還是要娶我!”
那衛欽蘭說完,便催促手下将小書生吊到樹上。
此刻,簡容就在那棵樹下,耳邊是小書生痛苦的叫喊聲,還有那衛欽蘭的棍棒聲。
封毅拉了拉簡容的衣服:“不走麽?睡得着?”
簡容睜開眼,眼底明顯是帶着一抹不悅,她擡眼看了看吊在樹上的小書生,然後又看向衛蘭欽:“他既然不想娶你,你又何必非要自己作踐自己。”
衛欽蘭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恥辱,惱羞成怒:“你知道什麽?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少在這裏多管閑事。”
簡容抿了抿唇想說她壓根不想管她的閑事,不過是出于好心,對這個女人說了句十分中肯的話罷了。
既然聽不進去,那她就權當對牛彈琴。
簡容起身準備上馬離開,卻忽聞那被吊在樹上的小書生的呼救。
“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簡容轉身瞥了那小書生一眼,他們出任巡按,本就是暗中進行,她本不想惹事,但人家已經如此明顯地向她求救,她若再不管,良心會不安。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從鞋幫處取出箭弩,對向吊着男子的樹枝射過去。
樹枝磕嚓一聲折斷了,那小書生徑直掉到了地上。
簡容大步走上前去,要爲那小書生松綁,不想那衛欽蘭掄起棍子,竟直接朝着簡容砸了過來。
簡容反應很快,一擡腳就将棍子踹飛了:“此人我救下了,你若不服,盡管跟來!”
那衛欽蘭氣的差點咬碎銀牙,對着身後的手下招了招手,手下立刻亮出腰間的大刀,似乎是要與簡容幾個硬拼。
這邊鎮府司的侍衛們一見對方亮武器,幾個人也連忙拔了劍。
簡容轉身淡淡對着那小書生說道:“上馬!”
那小書生一聽,立刻迫不及待地上馬。
那衛欽蘭的部下也意識到簡容這邊陣仗非比尋常,便在那衛欽蘭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衛欽蘭面色頓時也凝重了起來,定定地望着簡容:“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就是興緻來了想救個人而已。”簡容輕笑了一聲,一拍馬屁股,馬兒便帶着那小書生快速向前跑去。
衛欽蘭想要追上去,卻被簡容的人攔了下來。
衛欽蘭剛要發作,卻聽簡容淡淡說道:“讓他們追吧,若是那男人連這樣都逃不掉,那不管日後是誰救了他,都會面臨與今天一樣的境地。”
侍衛們聞聲退開了,那衛欽蘭便帶着手下追了上去。
簡容轉身,定定地注視着那一跑一追的兩個人,忍不住感歎:“愛情到這一步,都成了互相折磨,還有什麽可放不下的?”
簡容輕笑了一聲,有些不解:“這世上的男女可真有意思。”
“有些人就喜歡受折磨。”簡容一轉頭,就看見封毅一臉興味地望着她。
簡容一歪腦袋:“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封毅默默地笑了一下:“也許。”
他是說她很折磨人嗎?
簡容沒好氣地撇撇嘴:“我沒有馬,跟你騎一匹。”
說罷,簡容卻是率先坐上了封毅的馬,封毅默默跟上去,坐到了她的身後。
“你該不是爲了和我一起,故意送出的那匹馬?”男人的聲音在她的耳畔挑逗着。
簡容怔了一下,咦,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悶騷?她做了什麽,給了他這種錯覺?
“封校尉,你真的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