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卻被對面的顧月梅通通看在了眼裏,看來……有人比她更想讓顧月笙死啊。
顧月梅也恨,好恨好恨,顧月笙似乎天生帶着一種特别的氣質,令人矚目的氣質,隻要是她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圍繞着她轉的。
父親的賞識,祖母的疼愛,男人的愛慕。
這些,本都可以屬于她顧月梅,她努力了那麽久,忍受了那麽久,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她有才學,有容貌,隻希望可以讓封陽多看她一眼。
可顧月笙回來了,她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她真不明白,像顧月笙這樣的女人,怎麽配得到晉王的厚愛,怎麽配和她争?
牢房中的兩個女人不再說話,各懷心思地坐在暗處,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心底的憤怒與嫉妒隐藏的深點,再深點。
這邊簡容跟在文垣後面,重新來到了審訊室裏。
“說吧,想告訴我什麽?”文垣直接了當地問道。
簡容頓了一下,輕輕歎了口氣,開口:“昨日宮中聖上被刺殺的内幕,我确實是不清楚,但……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必要的線索,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文垣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怪異地笑了笑:“你跟我談條件?别忘了你現在是在大理寺!你别以爲甯王護你,我就不能拿你怎麽樣。”
簡容轉頭淡淡望着文垣,眼中露出一抹戲谑:“月笙從不認爲,你會看在甯王的份上能對我網開一面,大人多慮了。”
簡容算是看出來了,這文垣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你越是逼着他做什麽,他就越覺得你是想控制他,反倒是和你對着幹。
文垣自負,自負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隻相信自己,相信他所看見的,相信他所認爲的,哪怕那是錯的,他也從不認爲自己是錯的。
“祖母病重,月笙爲了祖母,也是沒了辦法,隻希望大人能夠明白,這并非一場交易,這是月笙自證清白的過程,不管昨夜的行刺是不是國公府所爲,都與我顧月笙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文垣似乎是有些相信了簡容的話,走近了幾步,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國公府爲何會被懷疑與昨晚的刺殺有關?”
簡容挑了挑眉:“願聞其詳。”
文垣眯了眯眼,淡淡道:“因爲一塊玉佩,從那刺客的身上掉下的,那玉佩……是你們國公大人時常佩戴在身上的玉佩,但經我查證之後,發信掉落宮中的那塊玉佩是假的,所以……其實你們國公府是被冤枉的。”
簡容擰了擰眉,望着文垣:“文大人,爲何要對我說這些?”
文垣輕笑了一聲:“因爲我想看看,這件事情,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
簡容眸子沉了幾分,轉身定定瞧着文垣,淡淡啓唇:“文大人看清楚了?”
文垣:“看清楚了。”
簡容走近了幾步,語氣變得森冷:“你都看見什麽了?”
文垣瞳孔微縮,平靜地看着簡容:“有人想制國公府于死地,這個人就在國公府上,因爲顧靖玉佩的樣式,隻有他的身邊人最是清楚,我就是要關着你們,看看你們誰先坐不住,誰願意先說出點什麽。”
簡容吸了口氣,她倒是小瞧了這個文垣,這個人雖然迂腐,雖然頑固不化,雖然脾氣很臭,但不得不說,他破案……還真有一套。
她本來……就是想告訴文垣,顧靖書房的書桌下面有一處暗格,打開暗格就能找到那張證明顧靖貪污的契約,簡容很清楚這個暗格有多隐秘,光憑着禦史台的那群人搜定是搜不出什麽的。
當然,那個暗格除了那張契約,還藏有很多顧靖見不得人的秘密,隻要找到那個暗格,顧靖必定不會有出頭之日。
可她沒想到這個大理寺卿文垣竟是個如此難纏的人。
簡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淡淡看向文垣:“可你還沒聽完我的話,你怎麽就确定是我的問題?”
文垣攤手:“還需要嗎?”
說完,文垣搖了搖頭,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簡容立在原地,面容平靜,語氣淡漠無痕:“文大人還記得當初死在大理寺的那個名叫劉羽的護衛?”
“劉羽?”文垣頓住了腳步,死在大理寺牢房的人那麽多,很明顯這位文垣大人的記性不是很好,他沒能記住。
簡容“啧”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個臉上有個刀疤的,曾是國公府的一個護衛,後來因老國師被下毒一案下了獄的那個?”簡容看着文垣一臉好像快要想起來,又偏偏想不起來的便秘連,忍着耐心又補充了一句,“結果下獄的第二天就自殺在了獄中。”
“自殺?對……那個人,我記得!”文垣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簡容暗自吐了口氣,心道這人老了八成是要得老年癡呆。
“文大人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文垣摸了摸下巴,問,“這人已經死了這麽久,此人跟昨晚聖上被刺殺又有何關聯?你該不是想告訴我,這人從地底下爬出來了?大晚上跑去刺殺聖上?”
簡容一臉驚奇地打量着文垣,笑道:“我真佩服文大人你啊……想象力夠豐富的。”
文垣不爲所動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對簡容這句“巴結”不是很滿意。
簡容接着說:“沒錯,此人确實不可能死而複活,但大人可還記得,當初此人在從宮中押往大理寺的路上,曾被殺手刺殺過。”
文垣一摸下巴,反問:“還有這事兒?”
簡容有些郁悶地瞧着他:“大人……若是記不住了,可以回去翻看翻看記錄。”
簡容相信像是文垣這種做事謹慎的人,對于每個案子都會小心翼翼地記錄下細節,方便日後查看。
“你先等等,我去去就回。”文垣說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來是真的回去查看記錄了,簡容伸手郁悶地撫了撫額,幹脆在審訊椅上坐了下來,耐心地等。
等了一會兒,就看見門外文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翻看着手中的書卷:“找着了找着了,不錯,此人确實是在被押送途中被人刺殺,經調查……刺殺他的那波人是江湖上的一個名叫赤羽閣的殺手組織。”
簡容手托着下巴:“大人記得就好。那麽大人可曾查出是誰指使赤羽閣暗殺的劉羽?”
文垣搖頭,有些無奈:“這件事情當初封校尉也有插手,聽說是抓到了幾個赤羽閣的人,不過後來都沒了結果,這案子随着劉羽的死,也就成了懸案。”
簡容瞥了文垣一眼:“結果,是有的,隻是他沒告訴你。”
文垣一愣,驚訝地望着簡容:“怎麽?他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你?這家夥……騙了我一整壇桃花酒,居然連一句真話都不給我。”
簡容一怔,順口問了一句:“桃花釀是你家的?”
文垣晦澀地望着簡容,沒好氣地說道:“怎麽?他騙了我的桃花釀,還借花獻佛送給了你?”
簡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别那麽計較嘛,當初那事兒不告訴你,還不是因爲背後水深,手上又沒有證據,你若知曉了,鐵定會一查到底,到時候死的可能就不止劉羽一人了。”
文垣不滿地吐了口氣,問:“到底是誰?誰這麽猖狂?”
簡容淡淡道:“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當初指使赤羽閣辦事兒的人,其實就是顧府。”
文垣點點頭,倒是不意外:“老國師之死,和顧靖脫不開幹系,這一點我早有懷疑,隻是苦于沒有證據。”
老國師,是這京都唯一教他文垣敬佩之人,封毅和他都曾受過老國師的指點。
老國師從不高看權貴,也從不貶低貧窮,但若是想要得到他的指點,必須得是内心通透之人。
京都曾流傳過這樣一句話,得國師一言,勝讀萬卷書。他二人,也算是走了狗屎運,兩人加起來讀了兩萬卷書,隻多不少。
文垣至今記得那句批語,也正是那寥寥數句的指點,方才能在這浮華虛假的官場保持着一絲清明的初心。
“大人?大人?”正在文垣懷念着老國師的時候,一旁的簡容忽然伸手打斷了他。
文垣頗有些不滿:“做什麽?别以爲你給了我這條線索,你就會放你出去。”
簡容:“現在可不是懷念老國師的時候,從昨兒晚上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四五個時辰,你若再不去國公府搜尋證據,怕是該被人捷足先登了。”
經簡容這麽一提醒,文垣想起了這茬:“你說的那個證據,在哪?”
簡容擡起手腕,遞到了文垣的跟前:“給我松開,我帶你去。”
文垣:“你覺得可能麽?”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大人想這麽白白地将證據拱手讓給别人?老國師的死,就不查了?”
文垣微微一愣,心中糾結。
半晌,文垣又擡頭看向簡容。
簡容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糾結完了?能松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