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潛面露冷笑,語氣不冷不熱地說道:“皇城腳下,鎮府司有義務維護整個京都的治安。”
錢羽堂呵呵笑了兩聲,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孫潛大人來的正好,這群刁民堵在門口,妨礙我們戶部辦公事,勞煩孫大人将這群刁民送走,免得到時候上頭交代的任務辦不好,聖上怪罪下來,在下實在擔待不起。”
這錢羽堂到底是個混迹官場的老人,心知孫潛今兒是故意爲難他們,可好歹其背後有着一個封毅在撐腰,錢羽堂不敢不給封毅面子,索性搬出了聖上出來撐腰。
“這些百姓都是爲面試勞工前來,我瞧着這群人的身體素質完全符合要求,不知爲何錢大人要将他們驅趕?”孫潛一介武夫,就事論事,說起話來并不似錢羽堂那般委婉,語氣難免顯得生硬。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錢羽堂面色逐漸暗了下來,轉身看向一旁的顧崎和陳玦,想着今兒這事就算真的鬧大了,上頭也有鎮國公和國丈爺兩府頂着,自然聖上怪罪也怪罪不到他這兒的。
“兩位公子……你們看這事……”錢羽堂笑着問顧崎和陳玦兩人的意見。
顧崎自是不做那出頭鳥,沒什麽特别的表示,最後是陳玦出了聲:“區區一個副尉罷了,大人何以懼他?”
陳玦這話算是給了一顆定心丸,錢羽堂心裏總算是又有了些底氣。
“戶部勞工人數已滿,故而不再外招,你們這些人還不趕緊回去?”錢羽堂說道。
“已滿?”孫潛冷笑了一聲,又道,“據我所知,國師大人今早還駁回了錢大人您遞上去的勞工名單,說是很多人不符合要求,按理說還有很多的空缺才是,怎麽這麽快就招滿了呢?”
錢羽堂覺得這個孫潛好煩,一直在找他的茬,頓時從心底裏對這人生出了滿滿的厭惡。
“不知道孫潛大人是從誰那兒得來的消息,純粹是無中生有!”
“國師大人親口說的話,還能有假?”孫潛腰背直挺挺的,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錢羽堂氣的鼻孔直翻,若非這孫潛武功高強,他真想尋人将其扔出去暴打一頓。
一旁的陳玦也忍不住了,擔心事情越鬧越大,便想着以權勢壓孫潛:“大膽孫潛!膽敢謠傳國師命令,該當何罪?”
奈何這孫潛豈是權勢能壓得住的人?
“說我謠傳?怎地不說你們戶部中飽私囊?”孫潛越發控制不住,這話更是越說越難聽。
孫潛不是個傻子,他心裏自是有底氣的,上頭有封校尉和國師兩位大人撐腰,國師更是這群人的直屬上司,想必這群人若是知道今兒的事情是國師親自找他前來挑的事兒,怕是現在連哭也哭不出了吧。
“孫潛!你不要太過分了,膽敢污蔑戶部清譽,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錢羽堂終于是忍不住了,怒聲罵了一句。
空氣中,已經緩緩燃起一股濃烈的火藥味,以錢羽堂爲首的戶部一幹人和以孫潛爲首的鎮府司侍衛似乎都在做着最後的忍耐,隻差那最後的導火索。
周圍變得很是安靜,四周的百姓不再吵鬧,空氣中的警戒線已然拉起,誰也不敢觸碰,兩邊人都僵持着。
“誰活的不耐煩?”正在這時,一道淡雅的嗓音從人群後面緩緩響起,打破了這即将凝結的氣氛。
在場所有人的心裏先是一動,很是好奇誰敢在這種時候強出頭?就不怕禍及己身?
錢羽堂一怔,氣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道是哪個無知愚民膽敢接他的話茬,這是存心要他難堪的吧?
“誰說話?給我出來!”錢羽堂是徹底氣昏了頭,對着人群大喊了一聲。
隻見人群中安靜了片刻,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始終沒有動靜。
“這位大哥,你踩着我衣服了,能不能讓下?”依舊是方才那道聲音,隻是這次卻多了幾分無奈。
錢羽堂眉頭都快擰到一塊去了,這人是來搞笑的嗎?
又過了片刻,隻見一個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優哉遊哉地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似乎擠的有些吃力,衣服都擠的變了形。
少年斂了斂擠變形的衣裳,一襲優雅的氣質與這充滿矛盾怒火的場景十分不符,立在人群之中更是顯得格格不入。
“方才說話的人是你?”錢羽堂一肚子火正愁不知道往哪發洩,現在抓住簡容這麽個“受氣包”,就打算好好教訓她一番。
“正是。”簡容笑了笑,淡淡應道。
“臭小子!你當衆羞辱戶部尚書,該當何罪?”錢羽堂顯然是沒認出簡容的身份,此人在朝中地位算不上高,平時就算是有機會看到簡容,卻也是遠遠瞄上一兩眼,甚至不敢正眼去瞧。
錢羽堂沒能認出簡容,顧崎和陳玦卻是都見過簡容這個國師的。
顧崎連忙上前,沉聲道:“錢大人,此人……”
“你不必說了,本官今日難咽下這口氣,今兒别說是鎮府司的人在,就算是國師親自來了,我也絕不放過這個刁民!來人!”
錢羽堂剛想要喚人前去教訓簡容,一旁的陳玦也連忙走到其身旁,低聲制止:“尚書大人,你看清楚眼前這人!”
奈何那錢羽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怕是真的被孫潛給氣糊塗了,壓根沒将陳玦的話放在心上。
“我看的清楚!此人以下犯上,該當受罰!”他今兒在衆人面前丢去的面子,必定是要從眼前這人的身上讨要回來的。
簡容慢條斯理地立在原地,淡淡問上一句:“大人打算如何罰我?”
“來人!杖責二十!”錢羽堂這話一出,一旁的顧崎和陳玦兩人皆是一聲歎息,隻覺得頭很疼。
兩人同時退到了一旁,不打算管他了。
“哈哈哈!錢大人莫不是老糊塗了?連當今國師都認不出了?”最後還是那孫潛替簡容報出了家門。
周圍的百姓們一聽這話,連忙擡頭來看,看完皆不由自主地唏噓一陣,從來都是聽街頭巷尾謠傳說當今國師膚白貌美,不成想今日得見,竟比那謠傳所說更多了幾分不染纖塵的氣質,直教人歎一聲仙風道骨。
“誰……誰?”錢羽堂隻當是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句。
“此乃國師,怎地?錢大人不僅眼睛不好使,連耳朵也不好使了?”孫潛不慌不忙地又道。
“國……國師?”錢羽堂隻覺得頭暈目眩,話都快說不周全了。
“怎地?你們戶部現在架子越來越大了?看見國師也不知道行禮了?”孫潛一臉驕傲的模樣,好像簡容這個國師身份比皇帝還要厲害幾分。
孫潛這話倒是提醒了衆人,在場衆人除了戶部官員,鎮府司的侍衛,便隻剩下平民百姓。
頓時一群人跪下了一大片。
那錢羽堂已經是徹底驚呆了,吓得連跪拜行禮都忘了,一臉癡呆地望着簡容。
簡容不冷不熱地笑了一下,看向那錢羽堂,語氣不溫不火地問了一句:“錢大人,那二十杖責是不是可以免了?”
簡容這話不說倒還好,此言一出,那錢羽堂整個人便像是洩了氣的球,徹底癱到了地上。
“微……微臣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是國師您大駕,還請國師見……見諒!”錢羽堂癱在地上,眼淚都快出來了,還杖責二十呢,國師沒打他二十棍子就算不錯了。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擡起步子緩緩走了過去:“沒事兒,誰讓本國師長得太沒特色,沒能讓大人你記住呢,這怎麽能怪你呢,快起來吧,不然百姓們該說本官以勢壓人了。”
簡容這話說的陰陽怪氣,說是讓那錢羽堂起來,可聽到人耳朵,反倒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不不,國師您貌若天人,是在下眼拙,沒能認出!”
簡容歪着腦袋,又道:“你是說我長得入不了你的眼嗎?”
“不不不……是在下……在下眼瞎,對!眼瞎,還請國師恕罪!”那錢羽堂現在急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總覺得怎麽說都不對,今兒這國師怕是要跟他杠上了。
說話間,簡容已經來到了錢羽堂的跟前。
錢羽堂連忙跪着爬到了一旁,爲簡容讓了個道兒,随即沉聲對着下人吩咐:“還不快去給國師搬張椅子出來?一個個的都傻站着幹什麽?”
立刻有人進到屋内,搬了張太師椅放到了簡容的跟前。
簡容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口中随意道了一句:“都起來吧。”
衆人都站起了身,隻有錢羽堂還跪在原地,一臉苦哈哈地望着簡容:“國師大人,下官……”
“你也起來吧。”簡容不動聲色地道了一句。
那錢羽堂這才松了口氣,剛站起身,就聽見簡容又道:“方才我聽錢大人說勞工已滿,本官今早才将文書駁回,沒想到錢大人辦事效率這麽高,這麽快就将名單重新做好,你且拿來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