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公務繁忙,晚上路過就來看看。”封毅到了不一會兒,不遠處的院門口,小白便興沖沖地跑了出來。
封毅蹲下身子,很是配合地将小白摟進了懷裏:“小白最近養肥了。”
簡容擰着眉瞥了瞥小白,她發現隻要封毅過來,這小白是絕對不會搭理簡容一下,連生氣的事兒都忘了。
“我下午剛拟了份奏折,你幫我看看。”簡容直接上前推開小白。
小白很委屈地被推到了邊上,卻又堅持着往封毅的腳邊湊。
簡容再推,小白再湊。
簡容狠狠地推,小白拼命地湊。
封毅:“……”這女人是三歲小孩嗎?跟一畜生置氣?
封毅有點同情小白,幹脆将簡容拉着往院子裏走:“你不是說有奏折要看,帶我去看。”
簡容被封毅拉着,暫時管不上後面的小白,小白甩着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後面。
簡容帶着封毅進了書房,将奏折直接遞到了封毅的眼前。
封毅接來看了一眼,然後用一種極爲特别的眼神瞥了簡容一眼。
“你懂畫?”
“略懂!”簡容的上一世是跟着師父練習畫過很多符咒的,閉着眼睛都能繪出心中的畫面。
師父總說她在靈符這塊很有天分,可簡容總是不好好學,以至于到現在爲止,師父交給她的所有符咒當中隻剩下一個破陣符文勉強有些印象。
封毅将那很多張紙上的内容一口氣看完了,然後隻簡短道了一句:“可以。”
“沒問題?”簡容又問。
“有,”封毅放下手中的紙張,轉眸看向簡容,“計劃不必太詳細,不需要講明具體多少花費。”
“我們的這位陛下,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城府很深,疑心很重,所以……”封毅的意思已經很明白,簡容越是做的無懈可擊,陛下就會越發覺得她對皇位有威脅。
皇帝不允許國師參政,本就是有很大方面原因是擔心國師會影響朝綱,影響皇權,在這個世上,除了他所認可的封安和封陽,其餘人都不可以太過露頭,所謂槍打出頭鳥,正是說的現在的簡容。
簡容點點頭:“明白了,我今晚重新拟一份。”
“我陪你,拟完了,給我看。”說着,封毅便很自覺地尋了處地方坐下,然後抱起一旁的小白,一人一狗畫面看起來十分和諧。
簡容撇撇嘴,怎麽覺得自己看上去這麽苦逼呢?
已經是深夜,簡容的眼皮在嚴重打顫,瞌睡一個接一個地打了起來。
“好了,寫完了。”簡容将紙張遞出去,自己已經累得先趴在了書桌上。
封毅快速掃了一遍,問題不大,便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彎下身子,伸手在簡容的額頭上揉了揉:“累了吧,早點睡。”
“嗯……”簡容嗯完,就真的睡了,就這麽睡着了。
封毅苦笑,将人輕輕抱起來,放到了一旁的軟塌上,然後找了件披風蓋在了女人的身上。
第二天,簡容醒來的時候,就隻看見榻邊躺着全身銀白的小白,小白的睡姿十分騷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兒,乍一看像個懶狗。
簡容無奈地扶了扶額,小白啊小白,别忘了你是一隻狼,一隻身份尊貴的狼啊,你很高冷的,爲什麽睡覺的樣子這麽沒節操?
簡容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樣子,不比小白好看多少。
簡容起來後,梳洗了一番,便帶上奏折進了宮。
遞上奏折,簡容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方才被趙德忠宣了進去。
“國師,你遞上的奏折朕已經看了,做的不錯!”
“陛下過獎,微臣知道,其實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好。”
皇帝點了點頭,然後将桌面上的另外一份奏折遞給了簡容:“這是晉王遞上來的奏折,你看看還有什麽問題嗎?”
簡容接來看了一眼,封陽奏折在很多數據方面都比簡容仔細了很多,因爲很多簡容的數據都被封毅要求改掉了,但從大局方面,顯然簡容的方案更加可行。
簡容似乎隐約明白了封毅的用意,想想一個臣子拟定的計劃,卻比一個極有可能成爲儲君的皇子更加周全,這樣的人才的出現,難道不是在像梁帝暗示着什麽嗎?
所以,封毅是在幫着簡容遮掩鋒芒。
“沒有問題。”簡容幹脆地答了一句,能一眼就看出來的問題,還真不多,封陽此人做事還算是很有考量的,這一點遠比封安好上太多。
這也是爲什麽梁帝隻給了封陽的奏折給簡容看,卻沒有給封安的那份,因爲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梁帝點點頭:“既然你也是這麽覺得,那麽這次都城擴建,就交由你和晉王兩人負責,可有問題?”
簡容連忙應下來。
“若是晉王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你也一定要指出來,千萬不要顧及朕的面子,明白嗎?”皇帝又交代了一句。
“微臣明白。”
這天晌午,簡容用完午膳,門外封陽的大駕就到了。
這是自從簡容的府宅在此定下之後,封陽第一次這麽大陣仗地來府上找她。
一整個國師府的人全部都出來接駕了。
簡容也是吓了一跳,心想這人上次來她這兒走丢了,這次也不至于找了這麽一大幫子人來吧。
最終簡容還是恭恭敬敬地将封陽迎了進去。
迎進花廳,将封陽迎入上座,然後簡容親自沏了一壺茶,算是已經給足了他面子。
好歹日後是要一起共事的,簡容覺得确實應該和這位新同事把關系處處好。
“晉王殿下嘗嘗,對在下沏茶的手藝是否還滿意?”簡容笑着将手中的茶杯遞了過去。
簡容難得這麽盛情款待封陽,封陽覺得受寵若驚。
簡容也覺得自己可能做得有些過了,遞完了茶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繼續恢複了她那一副悠閑鎮定的樣子。
封陽喝了口茶,瞧着那人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心道這人果然還是那副樣子,正經不過三秒的樣子。
封陽都習慣了,就放下茶杯,淡淡道:“父皇讓你我負責都城擴建的事情,本王來與你商量商量。”
“可以,不過有些事情我要事先申明!”簡容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數了起來。
“其一,我不熬夜,會老,那是臭男人做的事情!”
封陽:難道你不是臭男人嗎?好吧,你不是。
“其二,如果你們着急建成,加夜班是必須的,所以如果真的遇上非加班不可的事情,我的夜班工錢得是雙倍。”
封陽靜靜聽着:“還有嗎?”
“其三……”簡容笑了笑,賣了個關子,然後看向封陽,“我的工錢,必須得跟你一個價位,少一分,我不幹。”
封陽坐在椅子上,一邊聽一邊翻着衣袖,等到簡容說完,他這才擡頭,淡淡問了一句:“說完了?”
簡容點頭:“說完了。”
封陽微微颔首:“都答應你。”
簡容眼睛叮的亮了一下,連忙站了起來,又跑到了封陽的桌邊,繼續有模有樣地沏茶。
“既然晉王殿下這麽有誠意,那麽在下自當盡心竭力。”
都城擴建的事情已經提上了議程,就這聘用工人的事情上,簡容和封陽的意見向左,兩人一個不讓一個,如此僵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簡容就直接被皇帝叫進了宮中。
“你倆都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此事滿朝文武都在看着,現在你們倆才做了幾天,就把工期停滞了下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皇帝大發雷霆,站在上面一個勁兒地訓話。
“微臣覺得,用死刑和奴隸來進行擴建工程在效率上會大打折扣,甚至還會影響整個工程的質量。”簡容說道。
皇帝道:“那你覺得呢?”
簡容繼續道:“微臣覺得……可以适當聘用外來的難民,如此一項工程做下來,既能保證基本的效率,更能消除京都難民成災的問題。”
“聘請難民?你當朕的國庫是大風刮來的嗎?”皇帝忍不住大罵了一句。
簡容擰了擰眉,随即擡頭看向皇帝,眼中滿是執擰:“國庫是百姓的國庫,而非陛下的國庫!”
簡容承認自己的這句話說的有些沖動,說完她就後悔了,因爲皇帝已經被她徹底惹怒了。
“放肆!簡容!你太放肆!”皇帝氣的一拍桌子,直接将桌上的奏折盡數推到了地上,有幾本直接扔到了簡容的身上。
簡容躬着身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一旁的封陽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連忙将簡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父皇息怒!國師隻是心系百姓,口不擇言了,請父皇千萬不要怪罪于他。”
皇帝冷笑了一聲:“朕看她是活膩歪了!”
“簡容!還不快和陛下請罪?”封陽連忙說道。
簡容擰了擰眉,心底是排斥的,但也知道君威不可觸的道理,隻能低頭,說道:“請陛下恕罪!”
皇帝揮了揮手,這才舒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行了,此事容後再議吧,讓朕好好想想!”皇帝一揮手,簡容和封陽便悄悄退了下去。
“方才你爲什麽要頂撞陛下?你可知如此做有多危險?”封陽走在簡容的身後,語氣嚴肅地說道。
“倘若不說,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簡容輕輕吐了口氣,轉身看着封陽,“我隻知道,在其位謀其政,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爲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謀一份利益。”
封陽眸子動了動,看向簡容的目光不自覺多了一抹認真:“爲何?平民永遠隻是平民,而你……明明過得足夠好,他們的生死與你何幹?”
簡容冷笑了一聲,看向封陽的眼神帶了一抹嗤意:“你們皇室之人高高在上慣了,就可以蔑視生命?好……我今天就要讓你看看,你父皇掌管的天下,你們大梁的百姓,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簡容和封陽的馬車走出城的時候,天上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官道顯得有些泥濘,出了城走了沒幾步,就能看見官道兩側三三兩兩的難民席地而坐,雨水沖刷在地上,泥濘的道路髒亂不堪,很多人的身上早已經沾滿污垢,甚至有人的身上已經開始生瘡潰爛。
到了地方,簡容打着竹傘,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然後踩着泥濘的地面,走到封陽的馬車邊,敲了兩下。
“下來!”簡容喊了一聲。
裏面的人安靜了片刻,随即也撐起一把傘,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