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曉得醒來?”一旁的何小蠻手裏端着醒酒湯,緩緩走了進來。
簡容從榻上坐起來,揉着腦袋:“現在什麽時辰?”
何小蠻走上前,生硬地将醒酒湯放到了簡容的榻邊:“你别管什麽時辰了,今兒國公府是回不去了。”
簡容怔了一下,連忙擡頭看向何小蠻:“你給那邊傳信了?”
何小蠻:“傳了,就說你在福願寺祈福,今晚就不回去了。”
簡容輕吐了口氣,這才放心下來。
何小蠻斜眼瞧着簡容,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可以啊,敢跟封校尉跑出去拼酒,整個京都封校尉的酒量認第一,可沒人敢認第二的。”
簡容擰了擰眉,将解酒湯取來喝了兩口:“誰跟他拼酒?我隻是想提醒他小心。”
何小蠻點點頭,在一旁坐了下來:“現在的這個情況,你打算怎麽辦?我看……藍汩那邊很快就會動手的。”簡容一口氣将解酒湯喝了見底:“我倒是不怕藍汩,我隻是不明白洛長天爲什麽要殺封毅,這兩人如果當真對峙起來,誰勝誰負還真是說不準。”
何小蠻手托着下巴,對簡容抛出了一個極其郁悶的問題:“如果這兩人真的對上了,屆時你幫誰?”
簡容擡眼看了何小蠻一眼:“爲什麽這麽問?”
何小蠻歪着腦袋打量着簡容:“那你會出手嗎?”
簡容悶悶吐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最終開口:“不會。”
何小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簡容的肩膀:“不管怎麽樣,我和小瑞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這一夜,簡容睡得不是很踏實。
大早上醒來的時候,何小蠻見簡容頂着兩個黑眼圈,忍不住嘲笑了一番,而後就去後廚拿了兩個熟雞蛋,給簡容敷着。
這邊簡容正忙着敷眼睛,外面的洛小瑞便急急趕了過來。
“公子,宮裏傳話,說陛下讓你過去一趟。”洛小瑞說道。
簡容擰了擰眉,推開何小蠻手中的雞蛋,站起身,問向洛小瑞:“什麽時候來的旨意?”
“才來沒多久。”
剛巧的是早朝下的時辰,這兩天顧靖一直說在忙朝中的事情,想必與京都中的難民脫不開幹系,看來陛下總算是坐不住了,打算讓國師出手。
“去備朝服!”簡容對何小蠻吩咐了一句。
簡容在屋裏換衣服,何小蠻和洛小瑞就站在門口等着。
“一會兒誰跟她進宮?你去還是我去?”洛小瑞笑呵呵地看着一旁的何小蠻,眼中滿是寵溺。
何小蠻翻了個白眼:“你要是不想去,那就我去。”
洛小瑞咧嘴傻樂:“我看你黑眼圈兒挺重,是不是昨晚上沒睡好?”
何小蠻一聽頓時臉頰羞紅,狠狠推了洛小瑞一把:“還不是你昨晚折騰的,你好意思說?”
“喂喂喂!打情罵俏看場合嘛!”簡容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也不知她何時換好的衣裳,這會兒已經站在了門口,“你倆要是不想去,可以回去再睡一覺,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去。”
何小蠻和洛小瑞一臉尴尬地低了低頭,恨不能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
簡容嘴角抽搐了兩下,幹咳了兩聲,忽然覺得自己格外多餘,似乎這麽瞧着這小兩口,連簡容自己都有些崇尚起了夫妻生活。
“行了,你倆都不用跟了,我自己去吧!”簡容撂下這麽一句話,便轉身徑直出了府門。
紫宸殿。
“微臣拜見聖上!”簡容一進屋,就看見裏面站了一屋子的人,幾個皇子都在,包括手握重兵的幾個将軍也都在。“國師來的正好,剛好聊到了赈災之事,現如今京都難民四處可見,不知國師可有良策?”皇帝一見簡容過來,頓時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回避下,此乃天災,無法避免。”簡容說道。
封安冷嗤了一聲:“廢話!誰不知道是天災?何須你來告訴我們?”
“安兒!不可無禮!”皇帝有些不悅地低斥了封安一句。
封安冷哼了一聲,這才勉強壓制住心底對簡容的不滿。
“不知道國師有何良策?聽說昨日國師還去了醉仙樓喝的酩酊大醉!”顧靖一臉嘲諷地望着簡容,語氣帶着滿滿的嗤意。
封陽一聽顧靖找簡容的茬,頓時就有些不快了:“醉仙樓是本王名下的酒樓,不知道鎮國公此話是針對本王,還是國師?”
顧靖心中一驚,沒想到封陽會爲簡容這般出頭,連忙改口:“是微臣多嘴,晉王殿下不要往心裏去。”
“好了,你們都靜一靜,”皇帝不高興聽這群人說廢話,幹脆制止,然後自己去問簡容,“朕和幾位将軍商議,決定出動官兵,直接将京都城裏的乞丐全部趕出城,然後在城外安置難民營,國師覺得此法是否可行?”
簡容躬了躬身子,連忙應道:“微臣認爲,這天災人禍,雖不可更改,但大梁國運氣數卻也同樣會因此變弱,陛下何不擴張京都城?”
“擴張?”包括皇帝在内的衆人皆是一懵,沒能聽懂簡容的意思。
簡容點點頭:“京都城可以擴建,人口增多,意味着人力增多,所需要的土地也就同樣增多,這些人當中有些是農民,那就可以給他們土地,讓他們繼續務農,爲國家帶來更多糧食,而有些人則是從商之人,沒有糧食,米行倒閉,這才讓他們破産,所以這些人更适合從商,陛下可在最外圍設市集。”
幾個将軍本就是武夫,對于簡容所說的這類壓根就是有聽沒懂,在場的人中也隻有皇帝和封毅隐約聽明白了,而封陽和其餘幾個皇子則是一知半解。
顧靖面露不屑,冷笑了一聲:“一派胡言,你讓陛下開國庫去擴建市集?誰不知道商人位處下等,你現在讓陛下去扶持這種人,你讓百姓如何想朝廷?”
“你們總說商是萬惡之源,因爲商是貪念,是私欲,但是難道當官的貪污受賄便是好的?罪惡的從來都不是從商本身,而是人心。”簡容義正言辭地說道。
顧靖一怔,怒目瞪着簡容:“你說誰貪污受賄?”
簡容嗤笑着瞥了眼顧靖:“反正沒說你就對了,你要對号入座我也沒意見啊。”
“好了,都别吵了!”皇帝一拍桌子,顯然是對這殿上的不和諧感到十分反感,朝廷正事沒人理會,一個個就知道耍嘴皮子。
“敢問國師,即便是陛下答應擴建市集,那些經商者又該如何拿到店鋪?朝廷花錢修建街道店鋪,最後卻白送他們分文不收?”封陽适時地插了一嘴,以此來結束簡容和顧靖之間的對峙。
簡容笑了一下,立刻道:“晉王殿下此話說的不錯,确實是不可能白送,但可以賒欠,朝廷除了每月按例收稅之外,還需要另收房租,以三年爲期,收滿爲止。”
封陽點點頭:“可行。”
皇帝想了想,又轉頭問向封安:“安兒,你覺得呢?”
封安陰陽怪氣道:“回父皇,兒臣覺得不可,京都乃大梁皇城,怎可如此輕率爲之?那些刁民,一個個如土匪一般,見人就搶錢,前些日子明鸢還在街上被那群人給攔住,搶光了身上的所有錢,這群刁民萬萬不可留,應當盡快驅逐才是。”
封安說到這裏,卻隻聽見一旁的簡容并不隐晦的冷笑聲,頓時很不樂意:“你笑什麽?”
簡容松開捂嘴的手,淡淡開口:“不知道安王殿下有沒有聽說,明鸢郡主用鞭子打暈了在場的一個乞丐?”
封安愣了一下,沒說話,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簡容的問話,畢竟這個事情他沒聽明鸢說過。
“也是,一條人命,對于明鸢郡主來說并不算是什麽。”簡容冷聲諷刺道。
皇帝面色一沉,看向封安,眼中帶着責怪:“安兒,真有此事?明鸢當街鞭打乞丐?”
封安驚了一下,連忙替陳明鸢求情:“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麽誤會,明鸢這孩子平時做事沖動,想必不是故意的,回頭我定會好好訓她的。”
簡容立刻道:“所以,有時候并非平民作惡,而是手握權勢之人仗勢欺人,百姓們不過是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當官的不讓他們安穩度日,那麽逼良爲寇又能怪誰?”
“簡容!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封安大聲指責。
皇帝擺了擺手,随即制止了:“國師說的沒錯,此乃朕之疏忽。”
簡容笑了一下,又接着道:“陛下現在做也不遲,開國庫,建街道商鋪,既能解決部分商人的生計問題,又能增加人力的雇傭,讓更多人填飽肚子,三年之内,既能回本又能充盈國庫,如此有利之事,爲何不做?”
皇帝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又問了問封毅的意見。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國師良苦用心,确實比我等的方法更爲有效。”
封毅和封陽同時對簡容的法子表示贊同,就連皇帝也十分認可,如此其餘幾個皇子和将軍們就更沒什麽話可說,隻希望此次開動國庫,不要傷及他們自身利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