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快步從院外走了進來,坐在樹蔭下面唠嗑的丫鬟們聽見動靜,一見來人,便立刻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小蠻姐!”
何小蠻沒工夫搭理她們,隻顧着往屋裏跑。
屋内的簡容正坐在案旁,手裏抓着本書打着瞌睡。
何小蠻一進門,就弄了很大的動靜,把簡容吓了一跳,直接一腦袋撞到了書案上。
“你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簡容一邊手按着腦門,一邊郁悶地抱怨着。
何小蠻匆匆忙忙湊上來,走到簡容的面前,一臉認真道:“今兒聖上下旨到國師府,楚國使者蕭晏前來,明兒會在麟德殿設宴,邀您過去,你看看……這要怎麽辦?”
簡容想了想,合起手中的書,淡淡道:“你去找何一,将事情好好部署一下,我今晚就回去。”
何小蠻愣了一下:“今晚?會不會太倉促了?”
簡容笑了一下:“晚上好辦事,去辦吧。”
皇宮大門前,群臣的馬車轎辇早已經停靠的滿滿當當。
封毅迎風立于宮牆之上,一旁立着禦林軍統領方耀。
“蕭晏的部下皆是訓練有素,此番宮宴極爲要緊,聖上安全便拜托方統領了。”封毅目光瞧着四周看守的侍衛,很明顯今日宮中的禦林軍人數要比平時多出了一倍。
“封校尉放心便是,微臣必不負使命!”方耀立刻道。
封毅點點頭,剛準備離開,便瞧見一輛看似簡樸的馬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皇宮門口。
“奇怪,這是誰家的馬車?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才來?”
封毅腳步一頓,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宮牆下,卻隻見簡容一身白色長袍,看上去仙風道骨,伸着懶腰從馬車内走了出來。
“又是他!哼!”方耀一見是簡容,頓時沒什麽好氣。
“方統領似對當今國師不大待見?”封毅忍不住多問上一句。
方耀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封毅還在身後,不由得尴尬地咳了一聲:“微臣不敢,隻這國師着實太不守規矩,平時進宮觐見聖上遲到也就算了,今日這種日子她也敢遲到,傳出去豈非要那楚國使臣笑話?”
封毅站在宮牆上又瞥了眼遠處的簡容,便也不再說什麽,轉身徑直朝着宮牆下走去。
這邊簡容下了馬車,隻對着車夫簡單關照了幾句,便轉身朝着宮門去了。
簡容剛走到宮門前,便被守宮門的侍衛攔了下來。她不像是每日前來上朝的大臣,平時進宮次數不多,宮裏有些侍衛卻是連見都沒見過她,便免不了将她攔下來一陣盤查。
還沒來得等到侍衛放行,後面便傳來一道狂放的男音:“大膽!敢擋楚國蕭丞相的路,還不趕緊閃開?”
簡容眉頭蹙了蹙,有些摸不着頭腦,她自己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怎麽就莫名其妙惹到那位蕭丞相了?
簡容沒搭理身後那人,裝作沒聽見繼續立在原地。
後面那人見自己被無視,似乎不大快活,走上前來,又罵了一句:“教你閃開!你聾了是不是?”
簡容目光直視前方,隻對着眼前的侍衛道了一句:“可以放我過去了嗎?擋着我事小,擋了楚國蕭大人的座駕,罪責你可擔待不起。”
那侍衛确認了簡容的身份,頓時面上不好意思地賠禮:“真不好意思,沒想到是國師大人,是小的眼拙,還請國師大人見諒。”
“沒事。”簡容笑着将令牌收回到了手中,轉頭看了眼身後坐在轎辇上的男子,那男人一身赤色錦衣,排場大,唇紅齒白,皮膚比女人白,一身打扮隻讓簡容想到了兩個字,騷氣!
簡容進了宮,便一路朝着麟德殿去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後坐着轎辇的蕭晏便是已經趕了上來,男人慵懶地手撐着腦袋,居高臨下地望着簡容:“沒想到……堂堂大梁的國師,竟是這般窮酸,連個轎夫都請不起,還要自己走路,”說着,那蕭晏便又是嗤笑了一聲,“連本相的管家都不如,不若你辭去大梁國師一職,來我府上當差得了。”
簡容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蕭晏:“我怕蕭丞相那點俸祿,請不起本國師,還是免了吧。”
“本相的俸祿,别說一個,就是十個也請得起。”蕭晏依舊一臉輕蔑地望着簡容。
簡容冷笑着打量了一眼蕭晏,隻淡淡道:“蕭丞相嫌錢多,不如先拿出些聊表誠意,說不定本國師高興了,倒是願意爲丞相介紹幾個江湖上的神棍。”
“你膽敢這麽跟丞相說話?破算卦的!”那蕭晏身旁的貼身下人忽又出聲,對着簡容大罵了一句。
“你退下!本相與大梁國師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蕭晏對着那下人冷喝了一聲。
簡容掃了眼那下人,便是方才在宮門前因爲她擋道,對着她吆五喝六的那個。
主子做事這般張揚,下人又怎會懂得低調?
“在下還是先走了,免得再當着丞相的道兒!”簡容說罷,便也不再搭理那蕭晏,轉身徑直朝前走去。
本來已經是故意加快了步子,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跟那蕭晏一道進了麟德殿。
簡容剛坐下不久,屁股都還沒坐熱,那邊封安卻是不冷不熱地道上一句:“今兒真是巧了,國師竟和蕭丞相一道進殿,看來國師大人與蕭丞相的關系非同一般。”
這話是有意要給簡容扣上個與敵國使者交好的名頭。
簡容垂了垂眸子,手中執着酒盅,慢條斯理道:“在下還與安王殿下坐在一起喝過茶,照安王殿下這麽說,那在下豈非是與殿下您如膠似漆?”
“你……”封安沒能從簡容這讨到好處,卻又礙于眼下的場面,便不服氣地冷哼了一聲,不再與她說下去。
“蕭丞相遠道而來,朕代表整個大梁,爲兩國交好,共敬一杯。”皇帝親自舉杯,其餘朝臣自然也跟着舉杯。
唯獨那蕭晏,似乎并沒将梁帝的話放在心上,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語氣淡淡道:“聽聞大梁國師神機妙算,本相也想從國師那裏求得一卦。”
那蕭晏說到一半,頓了一下,一雙桃花眼戲谑地掠過簡容的方向,手指随意地撥弄着酒盅,口中淡淡道:“陛下可否下旨,讓國師也爲本相算上一卦?”
“在下的卦隻算國運,除了當今天子,本國師不給任何人算卦!”簡容毫不留情,一句話便拒絕了。
“這……”皇帝眸子緊了緊,似在猶豫……他若是不答應便是影響兩國邦交,可若是答應了,卻又顯得太過兒戲。
畢竟簡容都已經那麽說了,若是再讓她去給蕭晏算命,豈非是将他蕭晏的命看作與大梁天子一般無二?梁帝自然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
“此事……容後再說,來來來……将此杯幹了!”梁帝手中的酒盅已經舉了良久,作爲大梁天子,他還從未被人如此晾着,卻沒想到這蕭晏這般不識擡舉。
“若是陛下不允,那這杯酒,本相覺得也沒有喝的必要,陛下若是連這一卦也不願賜,又何談兩國邦交?”蕭晏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酒盅,身子朝身後的椅背一倚,是完全不打算給皇帝面子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全場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靜到隻聽見簡容筷子碰撞盤子的聲音,清脆響亮。
站在一旁的趙德忠也覺得簡容吃飯的聲音着實太過刺耳,連忙對着下面大喊了一聲:“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奏樂?讓舞姬上來!”
趙德忠一聲令下,宮樂便豁然響起,總算是将簡容那清晰的碗筷碰撞聲勉強壓了下去。
簡容才不搭理這些人,該吃吃該喝喝,仿若沒聽見一般。
最後是封陽說了一句,方才讓這冷到極點的氣氛逐漸好轉起來。
“趁着今日蕭丞相在此,願我大梁與大楚永結邦交,世代友好!”
封陽一句話說完,衆朝臣皆是十分配合地舉杯,假裝什麽也發生似的幹了起來。
在場沒有動杯的,隻有三人,一個是梁帝,一個是蕭晏,還是一個……便是一直吃的十分興起的簡容。
封陽喝了一口酒,便又下意識地掃了眼吃的沒心沒肺的簡容,不由得蹙了蹙眉,心道這人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心大?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吃飯?兩國差點因爲她起了第二次戰事,她居然還有臉坐在那吃飯?
除了算卦,就知道吃……
封陽有些無語地瞟了眼簡容,心下便有些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看走眼了?還想着拉攏他,現在怎麽看怎麽像是個隻知道吃的草包!
簡容很快掃光了放在自己桌前的菜,對着一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很快便又有宮女端了菜補上。
簡容便又默默地吃完了一桌子菜,這才有所滿足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吃飽了肚子,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
“蕭丞相不是想要算卦?其實在下府上有個徒弟,盡得在下真傳,若是蕭丞相真有興趣,改天可以來國師府找我那徒弟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