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夜之中的身影卻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反而又走近了幾步:“這麽想我走?”
簡容挑了挑眉,直接從榻上下來,負手走上前去:“那就長話短說,你在顧靖的書房發現了什麽?”
“是有所發現,不過……”封毅默了片刻,卻沒有接着說下去。
簡容擰了擰眉:“不過什麽?”
封毅頓了一下,卻是悠然一笑:“不過不能告訴你。”
簡容愣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看向封毅的目光微微變冷:“我可是幫了你,你是打算過河拆橋嗎?”
封毅輕笑了一聲,看向簡容的目光透着無奈:“你先别激動,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前提是……你不可以輕舉妄動。”
簡容頓了一下,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答應你就是,現在可以說了?”
封毅:“顧靖與楚國權臣蕭晏一直有着書信往來。”
簡容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興奮:“你是說他通敵賣國?”
封毅搖了搖頭:“目前的證據還不足以定罪他是通敵賣國。”
簡容伸手摸了摸鼻子,又道:“書信上都寫了些什麽?”
封毅想了想,然後開口道:“普通的商業往來,顧靖私底下在大梁國境内的許多地方上都有其經營的生意,有些是從大梁運往楚國,有些則是從楚國運往大梁。而這些年來,一直替他暗中打理這些生意的人,便是柳氏母女。”
商賈之人,在這個時代,地位終究是下等,朝中官員家屬或者遠方親戚打着官員旗号在外行商的卻也不在少數,這雖是個上不得台面的,但卻是個一本萬利的行業,誰也不會嫌錢少,故而也算不上什麽多麽不得了的事情。
簡容聽完冷笑了一下,口中淡淡道:“難怪柳氏沒了中饋大權,也還能這麽嚣張,卻原來是還掌握着顧靖的另外一個秘密。”
封毅瞧着簡容這副要笑不笑的狡猾樣子,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不要輕舉妄動。”
簡容擡眸掃了眼封毅,便坐回到了榻邊,翹着二郎腿望着封毅:“封校尉若是不信我,又何必與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封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你太狡猾,我不得不防。”
簡容眯着眼睛假模假樣地笑了笑,又道:“大晚上的,别怪在下不多留殿下,實在是小女子的閨閣不大方便,殿下話說完了,就請吧?”
說着,她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面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封毅識趣地點點頭,依依不舍地又瞥了眼簡容:“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簡容打了個哈欠,口中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句:“殿下慢走。”
封毅瞧着那人一副不走心的樣子,頓時有些苦悶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門。
沒過幾日,便到了府上發月錢的時候,這算是劉氏掌控中饋以來的第一次發月錢。
按照以往柳氏的規矩,正房的儲玉院要比其餘幾個院子的月錢多出一倍,但這回簡容早已與劉氏商量好,幾個院裏的月錢都是一樣。
聽雨軒因爲沒有了餘氏,隻剩下一個顧月瑤,所以月錢也是減了半。
顧月瑤自顧不暇,先是被顧靖下令關在房中,後有餘氏私通府上侍衛,顧月瑤自己的事情也還忙不過來,自然也沒什麽心情去糾結月錢。
倒是柳氏,眼巴巴地看着月錢減半,看着要多磕碜有多磕碜,氣的鼻子都歪了。
月錢發下去不多久,柳氏便急吼吼地來到了公中,找到那劉氏讨要少下來的另外一半月錢。
劉氏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月梅便也跟着過來,同樣,也是爲了那少下的一半月錢而來。
劉氏隻道這母女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夫人和小姐若是對着月錢有什麽不滿,便去找爵爺親自說吧,若是爵爺點頭,願意将月錢加至之前的數量,妾身自是沒話說。”
以往中饋由柳氏掌管,縱使她和顧月梅大手大腳花慣了,就是将公中掏了個底朝天,柳氏也自會拿出當初陪嫁來的鋪子經營所得來填補,并且基本上都是隻多不少,顧靖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睜眼。
可現在掌家的人由柳氏換成了劉氏,柳氏的嫁妝就不可能填補進公中,顧靖自然也不會像之前那般任由她胡來。
柳氏何曾這般拘束過?還是被劉氏這麽個丫鬟出生的姨娘控制着,她哪裏甘心?
“劉氏,不要以爲爵爺讓你掌管中饋,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你别忘了當初要不是因爲本宮,你哪來今日的地位?你現在是要反了是不是?”
劉氏低着頭,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模樣,口中不卑不亢道:“大夫人誤會妾身了,實在這段日子公中緊缺,聖上又連罰了爵爺三月俸祿,這開支實在大,若不縮減,府上這一大家子如何養活?”
“真是奇怪了,母親執掌中饋的時候,府上一切都還是好好的,也沒見餓死哪個丫鬟嬷嬷,怎地到了四姨娘的手中就變得這般窮酸了,你給這點月錢,是打算餓死我和我娘嗎?”顧月梅不甘示弱,自然是要上前替柳氏說上幾句。
劉氏在這母女倆的氣場下,一下子就顯弱了不少,隻是低頭咬着唇,面上十分委屈。
“這麽熱鬧?夫人和二妹妹也在?”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優雅清朗的女音。
柳氏和顧月梅一愣,頓時面色一沉,怎麽這個顧月笙也來了?隻要是這個女人在的地方,她們就沒讨到過半點好處。
“我專程來取月錢。”簡容直接越過顧月梅和柳氏,走到劉氏面前,很是幹脆地道了一句。
劉氏笑了一下,連忙将準備的銀錢遞給了簡容:“大小姐直接派個下人來就是了,哪能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簡容勾了勾唇,淡淡道:“沒什麽,權當是出來逛逛。”
“對了,爵爺總跟我面前說大小姐您穿的太樸素,完全不像是國公府小姐該有的樣子,我今兒便特意讓下人給大小姐您備了幾匹錦緞,您看看,可還喜歡?”劉氏道。
簡容笑着伸手接了過來。
一旁的顧月梅早已經氣的不行,立刻走上前來,指着劉氏的鼻子大罵:“你不是說公中沒錢了嗎?沒錢還能買這上等的緞子,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劉氏一臉疑惑地望着顧月梅:“二小姐是覺得自己穿的還不如大小姐?若是二小姐也像大小姐這般穿着,妾身自會爲二小姐備上這上等綢緞。”
顧月梅噎了一句,她又怎會承認自己不如顧月笙?她一定是什麽都比顧月笙好的,比她漂亮,比她有氣質,比她有錢,比她會打扮,比她聰明,比她有文化,總之她一定是什麽都是比顧月笙好的。
顧月梅不說話,劉氏自然就要說話:“既然二小姐都覺得自己比大小姐穿得好,那又何必妾身費心爲您備綢緞做衣裳?”
“劉氏!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也敢這麽跟月梅講話?賤婢!”柳氏忍不住罵了一句,本來劉氏就是從她的房裏出去的,在她眼裏地位本就是矮了一截,現如今看不順眼自然也沒什麽可顧忌的。
劉氏低了頭不說話,一旁的簡容卻說話了:“四姨娘說的沒錯啊,我這身打扮怎麽能跟二妹妹比較?何況……以二妹妹的挑剔眼光,怕是我手上的這些錦緞也不大能看得上,二妹妹你說是不是?”
顧月梅冷哼了一聲,将頭撇向了一旁,沒好氣道:“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比?”
簡容撇撇嘴:“二妹妹乃人中龍鳳,我可是沒打算跟二妹妹比,是二妹妹非要跟我比,非要眼紅我手中的綢緞子。”
“你……”顧月梅被簡容的話簡直氣得要死,怎麽跟這顧月笙說話,怎麽說都不對?
“顧月笙!你可不要太嚣張!”柳氏眯了眯眼,冷眼瞪着簡容,“咱們走着瞧!”
柳氏和顧月梅走遠了,簡容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劉氏:“柳氏和顧月梅多出來的那些月錢,便留給你兒子吧。”
劉氏一聽,頓時一臉感激地笑了起來:“多謝大小姐。”
這邊顧月梅和柳氏走出來,便一路朝着儲玉院走去,兩人皆是屯了一肚子氣,卻又沒處發。
“母親,現在那顧月笙是越發騎到了咱們的頭上,咱可不能任由她再繼續這麽下去了!”顧月梅這一口氣已經憋了好久,始終沒處發洩,舊的仇還沒來得及報,這個顧月笙竟又添上一筆。
柳氏隻是淡淡拍了拍顧月梅的手背:“稍安勿躁,娘自有法子,母親絕不會讓你爹就這麽輕視咱們娘倆,他不是喜歡錢和權嗎?娘這就要讓他看看,沒了本宮,他的錢和權如何守得住!”
顧月梅面色一緊,連忙問道:“娘是打算怎麽做?”
柳氏冷笑了一聲,在顧月梅耳邊輕聲道:“過兩日楚國蕭晏不是要晉見聖上?爵爺和他的那筆生意剛好也快到了時候,咱們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