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在世,見你覓得良緣,必也會爲你高興的。”道癡淡淡道了一句。
簡容一愣,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大師這話是何意?”
卻見道癡一臉平靜地對着門口的方向,緩緩道出這樣一句:“施主既然來到門口,何不進來坐坐?”
簡容一怔,心中一沉,再一轉頭,就見門外一身玄色錦衣的封毅正一臉從容地從走道旁走了出來。
簡容抿了抿唇,隻覺得頭很疼:“誰讓你跟來的?”
封毅随意地靠在一根柱子,面容淡定道:“本王不過是随便轉轉罷了,無意打攪,若是不方便,本王離開就是。”
簡容擰了擰眉,想到方才大師的那句“覓得良緣”,登時心裏越發不痛快起來,這算什麽良緣?分明就是段孽緣!
“阿彌陀佛,簡施主何不請封施主一同進屋?如此說話,也不方便。”老和尚緩聲道了一句。
簡容就納悶,這道癡平時看着挺正經的一個人,怎地關鍵時候說起話來“吃裏扒外”?
“此人與我不熟,咱們還是聊咱們的,不用管他了。”簡容說着,便上前打算将門關上,關門前卻還見封毅對着她一臉邪魅地笑了笑。
瞧得簡容一個晃神差點一腦袋撞到門上去,好在這麽尴尬的一幕并沒有讓人發覺,将門關上,又徑直盯着門闆瞧了半晌,定了會兒神,這才轉過了身去。
“大師這次找我,可是有什麽事?”簡容道。
那道癡歎息了一聲,沉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方才緩緩道:“原本凡塵俗世,老衲着實不該插手,但此事事關道清,老衲思來忖去,若是不與簡施主你說明白,老衲心中難安哪!”
老國師曾爲福願寺的居士,道清,是他的法号,少數人知曉他的這個名字,其中就有簡容。
事關老國師,簡容就不得不多問上一句:“是何事?”
道癡:“老衲知曉聖上下旨,賜你與晉王的姻緣。”
簡容默了默,應聲道:“不錯。”
道癡歎息了一聲:“真乃作孽!旁人皆可,唯獨晉王……不可!”
“晉王……爲何晉王不可?大師的意思是,晉王與老國師之間,是有何恩怨嗎?”簡容很好奇,這道癡始終說一半藏一半,弄得她心裏直癢癢。
“簡施主隻需記住,此人不可嫁。至于其他……老衲言盡于此,還請施主莫要再問。”說罷,老和尚便又轉身坐下,繼續打坐,不打算再說下去。
簡容急了,連忙蹲下身子,追問:“大師既然說了,爲何不一次性将話說明白了?”
“另外,老國師生前留下過一句批語,我知道這天下間除了大師你,再無人能解,顧靖将那批語當成個寶貝似的藏在書房之中,那批語到底是何意思?”
道癡手中敲起了木魚,看上去對簡容的話也是無動于衷。
簡容問了一陣,卻見那道癡一句話也不說,頓時心中也是一陣無奈,口中喃喃道:“既然大師不願提及,那在下也不勉強了,至于我與晉王的婚事,此事即便大師不說,我也會想辦法将這門親事給退了。”
道癡動作一頓,木魚聲随即戛然而止,他緩緩睜眼,目光有些複雜空洞地望着前方,語氣緩緩道:“簡施主,很多事,不是老衲不說,而是不能說。你不要怨老衲……”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确實也沒有心情繼續問下去,便緩緩站起了身:“那在下便不做打攪了。”
說罷,她便轉身,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打開門的時候,外面的封毅已經沒了蹤影,簡容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中,長長舒了口氣,心中卻是郁結。
夜晚子時三刻,簡容趁着夜色騎馬離開了福願寺,連夜朝着京都城趕去。
走至官道附近的一個小樹林的時候,簡容卻是忽地一拉缰繩,調轉馬頭看向了身後。
寂靜的夜色之中,隐約可見馬上的人兒靜坐了片刻,最終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們鎮府司近來很閑嗎?都不需要處理事務,你打算這麽一直跟着我到什麽時候?”一道低淺而又悅耳的聲音在黑夜之中傳遞而出。
過了半晌,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樹影後悠閑地走了出來。
“我說過,退親的事情解決之前,我會一直跟着你。”男子磁性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之中緩緩響起。
簡容有些無語,這人到底什麽毛病?怎麽就這麽愛管閑事?
簡容有些拿他沒辦法,隻好問了一句:“跟了這一路,你累不累?”畢竟從福願寺到京都城,這段路不算太遠,但也不算近。
最關鍵的是,她騎馬,他卻是一直在用輕功。
光是從這點,她便深刻感覺到此人内力的深不可測。
若論單打獨鬥,簡容必定不會是他的對手。
所以,打也不行,罵也不行。
“我若說累,你是打算捎我一路?”封毅負手立在樹下,清冷的月光傾斜在男人俊朗的面容之上,帶着一抹不真實的美感。
簡容鬼使神差的,竟然答應了。
于是,月黑風高,京郊官道,兩人一馬,飛馳而過。
“其實……本王力氣有的是,這點路還真不算什麽,不過看在顧大小姐的面子上,本王倒也願意委屈一下,和顧大小姐擠擠。”
簡容:“……”
馬兒在國師府的後門停了下來,因事先讓人給這邊傳過信,所以後門是故意給她留了的。
簡容從馬上跳下來,轉身徑直走進後門。
“明日請奏陛下,你可有把握?”臨走前,封毅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簡容停了步子,不轉身,隻是随意地擺了擺手:“小事而已。”
後門被輕輕關上,簡容進府後,便一路朝着寝室的方向去了。
剛走到後院,洛小瑞便已經迎了上來:“公子,你回來的正好,今日那安王突然帶了一大幫子人來了府上,說是看見有刺客進了咱們國師府,将咱們府裏裏外外搜了個遍。”
“他要搜,你爲何不攔着?”
“攔了,連京兆尹都請來了,攔不住!”
簡容微微擰了擰眉,語氣淡淡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洛小瑞想了想,立刻道:“也就是戌時左右。”
“那他可曾搜出什麽來?”簡容又問。
洛小瑞搖了搖頭:“這倒沒有,咱們府上最值錢的東西全都在庫房,可奇怪的是,唯獨庫房他們進也沒進。”
簡容聽到這裏,頓時面色一沉,轉身一巴掌拍在了洛小瑞的腦袋:“你腦子是不是被你媳婦兒打殘了?他們爲什麽不搜庫房?隻有一個原因,他們事先早就有搜過。”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有種要被氣吐血的感覺,負手快步朝前走着:“府上裏裏外外就這麽些人,混進其他陌生人你也沒察覺嗎?”
洛小瑞摸了摸腦袋,有些自責:“這些日子府上太安靜了,我也确實放松了警惕,怪我。”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他不是搜東西,而是前來放東西!”簡容眸子動了動,伸手捏了捏眉心,口中吩咐了一句,“去将府上人全部叫出來,将府上裏外都給我重新翻上一遍,蛛絲馬迹都不可遺漏。”
“現在?”現在府上人應該也都睡下了吧?
“等到明兒早上就來不及了!快去!”
下人們找了大半夜,最終在簡容的床底下找出一個寫有生辰八字的布娃娃,上頭紮滿了針。
巫蠱之術!
簡容将那布娃娃舉在眼前細細打量着一陣,便又随手将其扔到了一旁,嘴角輕嗤了一聲:“婦道人家的手段,不像是安王能想出來的。”
洛小瑞舉着那布娃娃,裏外看了一遍,有些看不明白:“這什麽意思?這是咒誰呢?”
簡容挑了挑眉,淡淡道:“你看這布娃娃身上穿的衣服,像誰?”
洛小瑞若有所思,似有些明白過來:“甯王!”
簡容輕笑了一聲,沒什麽所謂地攤了攤手:“安王想借甯王的手來對付我,可惜……他太小看封毅了。”
表面上是抓刺客,實則是以抓刺客爲幌子,将這布娃娃放到她的府上,再等明日安王請旨聖上捉拿刺客,屆時出動甯王手底下的鎮府司,想要查她國公府還不是簡單?
簡容手中把玩着那布娃娃,臉上掠過一抹冷笑,口中對那洛小瑞吩咐道:“讓下人們都回去休息吧。”
忙活了大半夜,眼看天色快亮了,簡容方才躺在榻上歇了一會兒。
眯了一小會兒,便到了辰時,簡容便也沒什麽心思繼續睡,穿上國師朝服,便坐上馬車朝着甯王府的方向去了。
簡容在大堂内坐了好半天,才見封毅走了出來,面上明顯帶着一絲倦意,沒睡醒。
簡容也不說廢話,直接上前,将手中的巫蠱娃娃扔到了他的桌旁。
封毅擡眸掃了一眼,似是有了點精神,開口問向簡容:“你咒我?”
簡容覺得有些好笑:“封校尉覺得我會這麽無聊?”
封毅默了片刻,方才淡淡問了一句:“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