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陽的目光自始至終便沒瞧過簡容,瞧着封安在此亦是沒有絲毫意外,一張英俊的面容揚起一抹冷笑:“真是巧了,想不到大王兄也在此,簡公子可真是不夠意思,請了我大王兄來府上做客,卻忘了我這個鄰府的,莫不是瞧不上本王?”
簡容嘴角抽搐了兩下,心想着這人是不是腦子被撞了?自己和他很熟嗎?沒事跟着瞎攀什麽親近?
“晉王殿下着實折煞在下了,今日兩位殿下同時來我這府上做客,着實令寒舍蓬荜生輝,此乃在下的榮幸!”
簡容一句話還沒說完,封陽卻是已經徑直走過了她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簡容方才的位子上。
簡容悶悶吐了口氣,她算是明白了,今兒這封陽就是純粹來找茬的。
“阿香!倒茶!”簡容不得已走到了另外一個石凳旁坐了下來,沒好氣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擲。
阿香吓得手中的茶壺一抖,壺中的茶水竟然灑在了封陽的身上。
阿香吓的撲騰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幫你擦幹淨!”
阿香的手帕還沒碰上,便被封陽猛地甩開:“不必了!”
阿香吓壞了,一雙怯懦的眸子滿含淚水,求救般地看向了簡容。
簡容不動聲色地對着阿香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小丫鬟如釋負重地松了口氣,連忙起身跑開了。
丫鬟走了,這倒茶的活兒更沒人做了,雖說三人之中簡容的身份最是卑微,但她并不認爲自己有義務服侍這兩位爺。
“兩位殿下若是想喝茶,便自個兒倒吧,在下手笨,便不添亂了。”說罷,簡容便是擡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一個人喝了起來。
另外兩個王爺此刻自是沒什麽心情喝茶,兩人這般坐着便是你一言我一語。
封陽:“大王兄被父皇禁足,怎地這麽快就能出門了?”
封安:“父皇身子不适,母妃整日侍奉着,父皇體恤母妃念子心切,便解了我的禁足。”
封陽:“惠妃娘娘日夜操勞,着實辛苦。”
封安:“父皇能念及母妃的好,自是母妃無上榮幸。”
封陽:“父皇念及的何止惠妃,自還有娘娘那遠在北涼府的弟弟,懷化大将軍。”
簡容:“……”這兩個人有沒有搞錯?朝堂上還沒吵夠?非要跑到她這兒來吵?
那邊兩人依舊唇槍舌劍,明面上談笑風生,實則字字如珠,誰也沒讓誰。
簡容坐在中間一臉的郁悶。
封安:“近來父皇身子不适,本王受奸人所害又出了那樣的事情,朝堂之事免不了要讓四王弟多加費心了。”
封陽:“父皇隻是身子不适,而非不治,大王兄如此說若是被父皇聽見了,怕是又要惹得他老人家不快了。”
封安正打算再說什麽,一旁卻忽然傳來“嘭”的一聲,是簡容茶杯擲于桌上的聲音。
封陽和封安幾乎同時看向了一旁的簡容。
簡容沉着臉站起了身,停了須臾,她的嘴角方才生硬扯出了一抹笑:“兩位殿下難得來府上一趟,今日咱們隻談風月,不談國事。”
于是,畫風突變。
封安:“聽聞近來妙萃坊又來了幾個舞姬,身材婀娜,四王弟可曾一睹過芳容?”
封陽:“本王府上的側妃個個花容月貌,何須去那種地方虛度?”
封安:“家花是家花,野花是野花,自是有着根本的區别,像是四王弟這種不懂情趣之人,自然也不會明白這其中風雅。”
封陽:“那種地方三流九教,本王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再髒了腳。”
簡容:“……”
正在簡容忍不住又要爆發的時候,院外管家再度匆匆走了過來。
“公子……”
簡容不耐煩地扶了扶額:“這回又是誰?”
“是五王爺,封校尉!”管家老何心裏也覺得怪,今兒這是吹了什麽風?竟一連吹來了三個皇子。
五王弟?一旁坐着的封安和封陽也都是不約而同地微微蹙眉,用一種探尋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簡容。
簡容一聽是封毅,竟是猛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瞧見院外已然走進來一個玄色錦衣的俊朗男子,男子身旁則跟着那消失了好半天的小白。
這該死的小白,鐵定是它将封毅帶來的。
封毅緩緩停下步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真熱鬧!兩位王兄也在。”說話的同時,封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遠處的簡容。
簡容回過神來,臉上連忙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甯王殿下……來坐?”說罷,她掃了一眼石桌周圍的四張凳子,一個被封陽占着,一個被封安占着,還有一個……被小白占着。
于是,她隻能讓出了自己的位子,對着封毅表示了一下。
“不必了,看來是本王來的不是時候,兩位王兄慢聊,本王先走一步。”說罷,封毅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簡容無語地吐了口氣,這人該不是還在爲上次放他鴿子的事情生氣吧?心眼也忒小了。
“簡公子好手段,竟能與鐵面無私的五王弟成爲好友。”封陽依舊不動聲色地坐在原位,一臉看好戲的姿态。
簡容面色微沉,卻也沒搭理身後兩人,擡步徑直朝着亭子外走去。
“去哪?”
封陽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着實讓簡容不喜,端着太久,此番她也沒心情繼續陪他們玩下去。
“累了,兩位是走是留,自便吧。”說罷,她便揮開衣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兩個大男人,虧得還是皇家子弟,說起話來啰裏啰嗦,竟比女人還煩!”簡容一邊走,一邊氣呼呼地嘀咕了一路。
府宅大門前,封陽和封安在管家老何的恭送下,并排走出了府門,兩人面色始終繃着,直視前方,始終未看對方一眼。
“哼!”
“哼!”
兩人各自用力哼了一聲,一甩衣袂,分别轉身,背對着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府門口目睹了一切的管家老何見兩位“瘟神”終于走了,不由得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長松了口氣。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傾斜灑在長滿青竹的院落之中,簡容坐在走廊邊的坐凳之上,闆着臉死死瞪着眼前慵懶趴着小白。
“誰讓你把他帶來的?你是嫌我這兒不夠亂?”
“嗷嗷嗷……”
“你說什麽?你想吃肉你可以跟我說嘛,我又不是不給你吃。”
“嗷嗷嗷……”
“我給你吃葡萄那是給你補充維生素,我害你了?”
“嗷嗷嗷……”
“行了,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他長得比我好看,你看上他了是吧?”
“嗷……”
“你要不要點臉?女孩子家懂不懂得矜持?”
“嗷……”
遠處的管家老何瞧着眼前這場景,面容突顯滄桑,他家這公子其他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腦子有點不清楚。
簡容瞥了眼站在遠處唉聲歎氣的管家,随即正色了不少:“他們人都走光了?”
老何點了點頭。
簡容輕輕吐了口氣:“還以爲他們打算賴在這兒過夜呢。”
陰沉沉的天空細雨綿綿,雨點打濕在光滑的皇宮地面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簡容手撐一把竹傘,邁步跟随在一太監身後,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皇帝病重,聽說是連榻也下不得了,早朝臨時被取消。
此刻的宣政殿中,太醫、法師皆跪了一地瑟瑟發抖,竟都是對皇帝的病症束手無策。
“廢物!一群廢物!連皇帝什麽病都看不出,太醫院還養着你們幹什麽?”太後氣憤地拍着桌子,威嚴的面孔滿是焦灼,“還有你們,你們可都是各個大臣極力舉薦的,江湖上出了名的法師,竟也瞧不出一絲問題。”
惠妃歎了口氣,面上露出一抹惋惜:“若是老國師在就好了,陛下的病狀他定能找到根除的法子。”
“惠妃現在說這話是何意?老國師都死了,難道陛下這病還治不好了?”皇後微擰精緻的柳眉,語氣帶着不滿。
惠妃連忙道:“皇後娘娘誤會了,妾身的意思是老國師在世的時候曾收過一個弟子,名叫簡容,妾身曾聽陛下說過,此人精通蔔算,天下事無所不知,若能找來此人,那陛下的病狀或能好轉。”
太後一聽這話,頓時也來了精神:“此人在何處,還不趕緊讓他過來給陛下瞧瞧?”
太後話音剛落,門外便走進來一個傳話的太監:“太後娘娘,今日一早有一個名叫簡容的人揭了皇榜,說是有辦法救治陛下的病,此人現已候在殿下,正等着召見。”
老太後一驚,面上露出了一抹詫異:“簡容?是否便是惠妃所說的那個簡容?”說罷,老太後一揮衣袂,“趕緊的,快讓他進來。”
等了不一會兒,一襲白衣的簡容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手捧托盤的管家老何,那托盤上擺了一隻碗,裏面盛了半碗水。